“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众臣惶惶不已,刘承恩细眼几乎眯成一条线,脸色也在一瞬间白的可怕。
他几乎是颤抖着,将那封明黄的密诏给接过来,堪堪扫了一眼,刺痛一般闭上了眼。
众臣见此情形,立即将那密诏给夺过,蜂拥而上遍览。
许昱明知密诏是假,可他是镇定的,更是从容的,不成功便成仁,今夜他已无退路。
他含笑,又露出以往那和事佬般的温和笑容,
“诸位,我许昱位极人臣,原也不必冒此风险,然而天道昭昭,这天下本是乾帧皇帝打下的江山,今上虽也有功劳,可窃兄长权柄,夺侄孙之位,乃国贼,我许昱无论如何不能容忍,今日先帝密诏在此,殿中也有不少老臣深受乾帧皇帝之恩....此时不站出来拥护献王,更待何时?”
他目光移向杨庆和并周俊等翰林老臣。
杨庆和果然是震撼的,他面色烫红,双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明眼人晓得,这位以忠贞著称的老臣已动摇了....
众臣不由再次抬眼往上方一望,那位身居漩涡当中的献王殿下,挺拔消瘦的身微微一仰,清透的眸眼一寸寸扫过光华富丽的奉天殿,漆黑的瞳仁交织着怔惘与迷茫....
许昱朝端王抬手一揖,“端王殿下,你以为呢?”
端王嘴唇抽搐了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许昱满意颔首,视线最后落在刘承恩身上,“刘掌印,是勤王,抑或传位,皆赖掌印您...”
言下之意是,倘若刘承恩肯协同拟招,那么这场政变便是兵不血刃,倘若刘承恩不肯,少不得要动手,那么朝廷将陷入混乱。
许昱话落的同时,徐越一挥手,东厂的侍卫迅速包围整个大殿。
赵田顿时色变,他立即看向陆珣,却见陆珣依然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赵田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凭着他是皇帝心腹的本能,还是打了个手势,现场的羽林卫迅速抽出刀剑,与东厂的人对峙。
场面剑拔弩张。
汗一点点顺着鬓角滑入衣领,刘承恩双目通红,久久的,无声的,与许昱对峙。
许昱将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又或者今日是他筹谋已久的结果。
刘承恩这一生辗转内廷,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乾帧皇帝留有密诏之事,他也有耳闻,当年,朝廷内外动弹,江山岌岌可危,他虽是太监,却也有一颗安/邦/定/国的心,他不敢据实已告,而是悄悄将传言的人给杀了,又过了两年,密诏并不曾现身,他便以为或许那只是妖言惑众,直到今日,密诏现于人间,他是真的信了,以至于并不曾细看它是真是假。
许昱和献王想要坐稳朝堂,必须倚仗他的威信,只要他袖手,他刘承恩依然是司礼监掌印,但,一旦他倒戈,养心殿那个孩子呢,东宫那个孩子呢,他们绝无生路。
许昱或许能留下朱靖安,但绝不可能留朱承安。
容语那双清秀的眼从他脑海滑过,她用自己换来他逃出囹圄。
以容语换江山稳固,换四皇子继位,他几乎可以不用迟疑,他相信那个孩子坦然赴死,是乐意为江山献身的。
但无视容语的牺牲,换他投效新君。
刘承恩做不到...他做不到啊.....
刘承恩从肺腑深处闷出一丝冷笑,灼灼盯着许昱,“若咱家不应呢?”
许昱笑了,连着笑了三下,笑声清清冷冷回荡在大殿。
许昱是个书生,平日看起来几乎毫无锋芒,但此刻,清矍的身形秀挺地立着,几乎是锋芒毕露。
“掌印是要成为江山的罪人吗?”
“江山不是谁一个人的江山,是百姓的江山,许首辅拿着一份来路不明的密诏,扬称要勤王,以至朝局动荡,不知谁才是江山的罪人?”刘承恩哼笑一声,掷地有声,
“陛下御极二十多年了,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四殿下是无辜的,仅凭一枚夹竹桃便定他的罪,何其荒唐,他是中宫嫡子,是这个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许昱笑融融的,笑意不及眼底,“那,刘公公何以证明四殿下是无辜的?”
“我能证明----”
殿外一道清冽的嗓音穿透而来,紧接着,一道着火红盘金飞鱼服的身影,大步跨了进来。
她清冷的神色被这身火红衬得眉目炽艳,似夏日里最灼烈的一捧火。
许昱,端王并徐越等人,纷纷变了脸。
许昱面色在一瞬间又平静下来,冷冷掀起唇角,“容语,你乃御马监提督,奉圣命南下平叛,你骤然出现在皇宫,意欲为何?莫非是为朱承安而来?”
生死存亡之际,容语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为正义而来,许昱,本督容不得你污蔑四皇子,更容不得尔等乱臣贼子窃取陛下江山。”
许昱冷哼一声,摇摇头道,“容语,你无诏归京,视同谋反,真正的乱臣贼子是你!”
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道凛冽的嗓音,
“容公公并非无诏回京....”只见一芝兰玉树的男子,一袭月白直裰面容肃整跨入殿内。
众人瞧见谢堰,脸色大变,
许昱险些维持不住表情,阴沉道,“谢堰,你怎么也悄无声息回来了?”容语棘手归棘手,但谢堰更加让他忌惮,此二人是他成事的最大绊脚石。
谢堰下意识往台阶上一人望了一眼,又迅速挪开,淡声道,“怎么?难道我回京也需要诏书?”
他只是奉命与蒙兀女真三方谈判,并非领兵作战,与容语性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