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望着她的眼中似乎能沁出火星,咬牙切齿地连名带姓叫她:“苏漾!”
司景行用力到在她腕间抓出深紫淤痕,似乎要将她腕骨捏碎一般的力道,“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你伸手就能回到那一天是么?痴心妄想。”
他轻笑了一声,却无端有几分森森,“你要是真伸了手,凭你的修为,只会被这乱流绞碎。”
苏漾回过神来,刚刚醒悟过来自己方才差点着了道,却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他,“我看见了小白。”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小白一事疑点诸多,司景行,我只问你一遍,当年……”
她话还未问完,身前那人便松开手,语气散漫:“你猜得对。小白久不开灵智,因为它只是我随手捏出来的玩意儿,只是用来抢走往生草引你进入剑冢。没想到你对它上了心,竟还打算带它去洗髓。”
“你怕我带它洗髓发现端倪,索性就,杀了它?”
“逆天道而生,它寿数本也不长,算不上杀。”
苏漾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倏而笑起来,“司景行,你真是。”
她话只说了一半,可灵流乱流中不能久留,司景行皱了皱眉,“有话出去再说。我将你先送出去,”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再回头拉我一把。”
苏漾只疑惑了片刻便明白过来。灵流乱流确实凶险,他又旧伤未愈,今夜追出来怕是已是强弩之末,能送一个人出去已经不算容易。
司景行没再废话,咬破手指起阵,竟在乱流中另起暗流,他手下灵气运转之势骤然变强,苏漾正是此时被推入阵中。
密林之中仍是一片寂寂。
乱流在她身后,司景行还在里头。乱流凶险,即便一身修为,也难说全身而退。
可她前面不远处就是山崖,站在这儿已经能听见沧泽拍打在崖下之声,一浪接一浪。
在乱流中见到的司景行的模样一副副闪过眼前,自相识至今。
她早知道他是蓄意接近的自己,可她仍曾经侥幸地以为,他是在剑冢遇见了她,才决定借她的手拔出魔神剑。
原来连初见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往生草,小白,剑冢,噬兽。
许是在乱流中待得久了,她隐隐有些头疼。
现在,她只想回家。
将司景行拉出来,他一定不会放她回家的。
苏漾朝前方的山崖走过去。
沧泽近在咫尺。
苏漾站在崖边,沧泽的水汽翻腾上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向前倒下去。
沧泽水的包裹,浪花击打在身上微微的疼痛,并没有如预料地那般出现。
她被拢在一个冰凉的怀抱中,寒意太重,又没了火妖内丹暖身,她不仅打了个寒战。
玄衣青年掐住她的两颊,迫使她转过头来,语气森然:“就这么想跑?是不是只有打断了你的腿,你才会安分留下来?”
看着眼前人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因着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色,他微微皱了皱眉。
这一身伤,都是为了离开他而受。密林凶险她不会不知道,可就算拿命赌一把,就算从这高不见底的崖上跳下去,她都不愿意留下来。
他强行挣脱乱流,身上也伤得不轻,只捏着她脸颊这片刻功夫,已有鲜血顺着他手臂淌下来,与她伤口处的血迹混在一处。
也算是血脉交融了。
司景行轻笑了一声,“不对,你一身修为,就算腿断了,想跑也跑得。”
话音刚落,苏漾便觉灵府内灵力的运转骤然受阻。苏漾骤然睁大了双眼。
他疯了一样一道道禁制落下,任由禁制反噬,唇角溢出一丝血线。
苏漾体内灵力被悉数封印。失去灵力的支撑,她这一身伤根本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第69章
他本没有必要试探她的。
可乱流带来的时空错乱中,他看见的是她两次将手中利刃毫不留情送入他心脏的样子。
即便明知是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他也已经心甘情愿吞了下去,可仍不能免俗,心底到底有些隐秘期许,希冀着她不是真的那么想要他死。
原来终究是他奢望了。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装下去的?
苏漾灵力被封印住,她又是一身伤,身上没过多久就烧起来。
她似是做了梦,梦见自己是一尾被甩上岸的鱼,在烈日炙烤下逐渐干涸,连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她想回到水中,奋力挣扎了几次——却不期然抓住了什么人的胳膊,只片刻功夫,唇上传来微凉触感,冷得她一哆嗦,她下意识想躲,后颈却被人掐住,紧接着就有水一点点滑入,冲淡了她的焦灼感。
她放弃挣扎,像回到浅洼的鱼,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苏漾被呛着咳了两下,人却没醒。
她站在涂境的山崖边,闭眼纵身跃了下去。风声自耳边呼啸,又在一霎归于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沧泽水除了在她跃进来那一霎几乎要撕裂她的冲击力以外,温和清爽得像小时候苏浔带她去沧泽深处玩儿,她坐在苏浔原型的背上,脚一浪一浪地踏过水去时所感受到的足踝上沧泽水的触碰。
她在沧泽中化作原型,银白的龙体上遍体鳞伤,水流一波接一波荡过,血丝也渐渐弥散开。
持续失血让她头脑昏沉,可即便如此,沧泽也是她的主场,她有心躲开谁,除非吸干沧泽的水,否则必然找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