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走在连廊,才发觉外头种了一片桃树,远望过去一团粉白。这本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这片桃树却被人大手笔地用灵力催开,又强行用灵力拘在枝头,常开不败。
她不知道司景行的卧房给她住了后他住在哪儿,只是猜着应当不会离她太远,不然不好看住她。
于是她就沿着檐廊慢慢地走,慢慢探着他的气息。
果然走了没多远,前头就传来一阵咳嗽声。苏漾收了神识,知道他是住在这儿。
她走到门前,倏而一阵风吹过,带过不远处那片桃花格外青涩的香气。
被灵力催开的花,自然不能同天地造化自然花令相比,形再怎么似,也失了神。
苏漾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正准备伸出去推门的手就收了回来。
能咳,就是活着。
也是,一个傀儡身而已,他总不至于就这么草率地死了。
她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那人倚在门边,开口叫住她,“漾漾。”
他声音发着虚,这一阵儿风大,他又低低咳了两声。
苏漾停住步子,转回身去望向他,一言不发。
司景行也就只回望住她,许是桃花被强拘在枝头太久撑不住,这时候风又大,不免被风扫下来几片花瓣,穿过连廊画柱,摇摇坠在两人当中。
半晌,司景行开口,试探又带了些不自知的侥幸,“你来看我?”
他没想到,苏漾竟轻巧点了点头,大方认下,甚至还对他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是啊,我来看你。我来看你今日死了没有?”
司景行似是已经习惯了,任她说什么,他连眉都不会皱一下。
看他站直了身子,朝她这儿一步步走过来,苏漾下意识身子一绷,摸向腰侧——而后才想起来,她的配剑早被他卸了。
她身上稍锐利些的,怕是只有发髻上插着的簪子了。这念头不过刚一转,他已站在她身前,抬手伸向她发髻,轻轻取下那片落在她发间的花瓣。
苏漾退开一步。
粉白的花瓣被他拢在掌心,“左右你在这儿也无聊,去我那儿坐一会?”
苏漾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出口时便应了一声“好。”
他房中正中就架着那把魔神剑。苏漾刚踏进房中便走上前,抚了抚剑身,下一刻却骤然握住剑柄将剑拔出,利落回身,电光火石间魔神剑便架在了跟在她身后的司景行肩头。
她没起什么正经杀意,剑刃却全然贴在他脖颈,若非他有灵力护体,单是剑意就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肉。
苏漾抬眼,逼近司景行,抬头直直盯住他眼底,动作是步步紧逼压迫感极强,语气却散漫随意,“看到魔神剑我才想起来,你我之间,是不是还有一纸婚契忘了解?”
司景行抬手,两指并拢挡住颈侧剑刃,微微用力。苏漾力道不减,魔神剑轻而易举刺破他指腹,留下一条血线,血珠坠下,积在他指缝,又顺着手掌纹路滑下去。
他浑然不觉,只定定看向苏漾。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温度便升腾上来。
“想解婚契?这倒不难。”司景行轻笑了一声,“等我死了,这婚契也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与此同时,渊境月华宫。
叶宛宛借自己种在苏漾体内的银甲惑心蛊感知到了魔神剑的雄浑剑意和杀气,想起陆踏崖交代她的话,她犹豫了犹豫,头一回动了苏漾体内的蛊虫。
蛊虫将苏漾感知到的气息原封不动传递给她。她面前那人的威压感强烈到恐怖,却偏偏对她宽纵得不像话,叶宛宛忍不住放轻了呼吸,明知不可能也生怕惊动苏漾面前那人,将感知慢慢转移到她手里那团剑意中。
怎么会?!
叶宛宛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她竟然能触碰魔神剑?!
难不成,她已经同那位魔神缔了姻缘契?可他们不是已经和离了么?
怪不得,陆踏崖将宝押在了她身上。
没有陆踏崖的下一步指示,她不敢轻举妄动——但今日知道苏漾能拿起魔神剑,这个收获可不小,足够她交差了。
叶宛宛小心翼翼切断自己同蛊虫的联结。
苏漾被司景行这句话气得够呛。
可不等她反唇相讥,眼前便忽然一黑,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司景行见她不对,将魔神剑猛然推开,一手扣住她腰——可苏漾早已没了从前对他的信任,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那一霎,她就下意识地攻过来,司景行全然没防备,拉扯间被她拽了下去。
他用没受伤没染上血渍的那只手托住她后脑,两人一齐摔向地面。
司景行压在她身上,刚用手半撑起身子来,想探探她的情况——却正对上她猛然睁开的双眼。
身下的人骤然使力,他被狠狠压到地上,她跨坐在他腰间,局面全然反转过来。司景行抬眼时正对上苏漾错愕的目光,一时有些无奈地好笑。
苏漾完全清醒过来的那刻,她已经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撑在他胸膛,一手撑在他的头旁边。
她垂眸看向他,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许是方才自己拽的,他衣袍自襟前散开,她的手也就切切实实按在他胸膛。他身上线条凌厉,这样按着也感觉得到磅礴的力量感。他的心跳自掌心传来,似是比平常快了一点儿。
偏偏身下那人一副好整以暇看着她反应的样子。
苏漾佯装镇定收手回来,可她起身起得太急了点儿,一时没站稳又摔坐回去。
身下那人已经半撑起身,她这样又摔回去,便同他挨得极近。苏漾下意识向后仰了仰,手却被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