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但那人也非同小可,孤身同四人缠斗,都未落下风……”
“四人么?”苏漾的手骤然紧捏,却还佯装着镇定,好奇发问:“哪四个?”
那人正欲说什么,却骤然噤声,面露惊慌,“千邈大人来了!”
魔修选尸,不计生死。若是触了哪位大能的霉头,这尸场上的活人亦会被挑中,炼制成尸,供人驱使。
他也没想到今日会正撞上魔君回来,存了几分侥幸,想趁尸场上尸体尚多时多挑几具——但既然那位大人来了,自然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那人在苏漾面前遁地而走,苏漾急急抓了他一把,却只扯下一片衣角。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问出来了。
可眼下此地已不宜久留。
苏漾正欲走,却觉周身温度急速下跌——有结界无声蔓延过来,顷刻间拦住她去路。
结界的针对性很明显,比她高出几个境界的威压落下来,压得她喉咙腥甜一片。
她回身,只见已然没有半个活人影的尸场尽头,有一独眼男子朝她这儿而来。
大概就是方才那人口中的“千邈”了。
他左眼上划着一道深深剑痕,伤疤自额头切到下巴处,显得异常狰狞。苏漾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传言司景行身边有个能同时操纵上百具尸身的炼尸道大能,因着曾被正道修士刺瞎过一只眼,自此对正道修士赶尽杀绝,半个活口也不会留。
在这样的大能面前,委实没什么伪装的必要。
苏漾抬手召出配剑,独属正道的浩荡纯粹灵力荡开,长剑出鞘的同时,以她为中心,方圆百步内的所有尸身突然暴起,冲她攻来。
千邈手头好用的尸身已被与玉成宗的那场大战消耗得差不多,除了留下的几具用以自保的,眼下召来围攻苏漾的尸身是直接取于尸场,尚未炼化,并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饶是如此,苏漾也渐觉吃力。
那些尸体虽比不上她手中剑的速度,可数量太多,自四面八方围上来,缠得她不敢有片刻松懈。
她心里清楚,这样耗下去,她的灵力迟早耗空——而千邈是魔修,东都山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邪气,兴许不必他亲自出手,单单是手下这些尸身,便能耗死她。
在她竭力回身一剑将身后攻来的尸体砍成两半时,有道声音突兀响在她脑海——那声音这些日子她已听熟了,尤其是那总带着懒散笑意的调调——“还能撑多久?”
她飞快张望了一圈四周,千邈只面色阴沉盯着她,没有半分异色,而他结界范围内也全然没看见司景行的身影。
苏漾挥剑斩断不知何时从地下探出妄图抓住她脚踝的鬼手,剑招愈来愈快。
司景行人定然在这附近,不知正待在哪儿看戏一般看着她,他的传音能穿透千邈的结界,让千邈完全察觉不到,直接响在她脑海中,人却并不现身,显然是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那么她也没有回答他的必要。
她全神贯注,汇聚灵力于剑身,感应着身周一切风吹草动,将这些年所修剑道用至极致,没多一会儿,她身周便倒下无数不能再用了的尸体。
远处的千邈见状,不欲再与她多耗时间,放出了两只他一直收着用以自保的炼尸。
两只炼尸加入后,苏漾立马便显出颓势。
那尸身的指甲青紫,足有三寸长,她一时躲闪不及,左肩肩头被戳出血洞,也正是这时,脑中司景行的声音再度响起:“或许你自己也知道,你不可能赢得过他?”
“但你若是此时转道,凭你的体质,兴许还有几分生机。”
苏漾抬剑,将剑刃在掌心一抹,以己身鲜血喂养配剑,剑身登时剑光大盛,她横剑往身前一挡,往后仰身的同时剑身回旋,两道半圆剑光随她动作迸出,挥退了一波进攻。
远处千邈抬手结印,邪气自炼尸上疯狂涌出,尸体苍白浑浊的眼珠子骤然亮起凶光,再度扑上来。
“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你连他身都近不了,要撑不住了。”
他声音里盈满笑意,不紧不慢道:“我改主意了。若是不想此时转道,也无妨。”
他似是在同她商量般的口吻,却满是戏谑,“你求我,我便救你。”
苏漾确实回了他一道传音,只两个字——“闭嘴。”
她方才突然意识到,她体内还有一滴司景行的精血。就算初时千邈未能察觉,方才她以血饲剑,他也该感应到了——可他依然对她下的是死手,没留半分余地。
这人,显然已逐渐开始不将司景行放在眼里。
她不信司景行容得下他。
她手中剑光逐渐微弱,显然已近穷途末路,但一招一式丝毫不见慌乱。
司景行看着她手中长剑,叹惋一声。她剑法倒是不错,还算利落,可惜还是少了些杀伐果决的戾气,难以成事。
他正这样想着,便见苏漾横剑挡开身前炼尸攻势,后背空门大开——而她身后那只炼尸五指并拢,一爪掏进了她腹部。
苏漾低头看向身前探出的那只利爪,疼痛后知后觉翻腾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催动最后的灵力震开前面那只炼尸,再提剑反刺,将身后那只炼尸死死钉在地上。
可远处,千邈又放出两只炼尸,直直冲她扑过来。
苏漾捂住腹间血洞,腕间红绳红光大盛,她往后退了几步,却一步跌进一人怀中。
他怀里很暖和,也兴许是她失血过多,浑身冰凉带来的错觉。雄浑灵力自他身上传来,护住她心脉,将尸毒逼出她伤口。
那人话音犹带笑意,却无端显出几分冰冷:“就这点儿能耐?”
苏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只见已扑到眼前近在咫尺的那两只炼尸顷刻间化作齑粉散去,隐隐似乎还听到远处千邈的惨叫声。
她再醒过来时,人已在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