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柔忽而怔住了,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从前刚穿过来那会子,晓得自己是宫里的贵人。成天硬着头皮去侍寝,背地里谋关系百般计较,只为来日落难保得一命,哪来得及想到这一层。
她上次喝醉了酒,说他眼睛好看。他当真没躲,还任由她上了手摸。后来心里难受发脾气,哭得昏天黑地,他亦是一声不响地陪着。来了月事在他那里擦洗,新换来的衣裳正是恰好尺寸,如今看来,倒像专门为她备的。
陆靖柔木了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暗骂自己白活这些年,竟连这个也看不出。话到临头又踌躇起来:男女之情不过一层窗户纸,倘若她是自由身,越性儿挑破了又何妨?奈何她已是宜嫔,一步错步步错,怎么都跑不脱。
话又说回来,皇上待她不薄,现下吃穿用度还要倚仗他。饱暖思淫欲不是坏事,吃里扒外,却绝非君子行径。
双喜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时而呲牙咧嘴,时而闭目微笑,表情十分之狰狞。于是唤了一声:“您怎么了?”
陆靖柔一惊,道:“没事,萨其马齁嗓子了。”说着闪电般地跳下椅子,嚷着要水喝。
六月中是太后万寿,皇上皇后按规矩天不亮就得去慈宁宫磕头。太后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就在同乐园传戏班子伺候。
同乐园是个叁层大戏楼,地下和间层装了暗门滑车,能演神鬼妖魔上天遁地的大戏。对面观戏楼搭了高高的明瓦天棚,皇上太后入座,文武场锣鼓经就一径儿地吹打起来。大锣小锣敲得震天响,皮鼓梆子闹哄哄。两侧坐满王公大臣,丫鬟小厮太监川流不息,满桌的寿字盖碗大小点心攒盒,比过年还热闹。
热闹虽热闹,时间长了更磨人。双喜站到下午满脸大汗,陆靖柔教她趁乱子溜出去,找地方歇腿脚,待天黑透了再回来。
双喜刚走没一会,陆靖柔自己也坐得心痒痒,巴不得去个没人地儿走动走动。趁了个乱子偷遛出来,一路信步走走停停到后头,迎面是个草木葱郁的僻静园子。
她刚要迈步向内进,腕子被一只微冷的手抓住:“娘娘,请随臣来。”
是萧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