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哭么,所有的消息都是好的,明明是算准了林臻无法及时交盐,或者交的盐也是良莠不齐的次品,结果等到最后,原本预计要找上门来的商户一个都没来,再去打听的消息却是一片叫好,大家交口称赞新晋盐商林老爷为人豪爽实诚,财力雄厚深不见底,谢家自己的合作商户竟是跑掉一半。
亏了银钱不说,人还跑了,盐砸在手里愣是没卖得出去,若是不好生存储,待开春雨水多起来,这一批盐就该潮了。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谢老爷。
草民惭愧,说起来也怪草民自己,若是早来王府和王爷说说,何至于如此。
谢老爷一想起来还是捶胸顿足的后悔。
上次听了易北的话,去找何大人当面对质,结果是不欢而散,郡守坚决不承认自己给林臻行了方便,但结果是明摆在这里的,回头他自己留了个心眼,去问晋商,晋商倒是觉得易北有问题,献策让他自己坑林臻一把以观后效。
现在倒好,他的所有行事都是瞒着易北的,结果却比易北掺上一脚时要更糟。
按说这件事易北不可能发觉,更不可能插手,试探失败不说,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易北给自己出的主意,是纯粹听了自己的说辞之后再有的,想想易北也不可能操纵得了何大人的举动。
但晋商就不同了,京中隐隐传来风声,说是族兄谢相似乎对自己多有不满,想要提拔晋商,从前就是派他来监视自己,现在倒好,竟然有心把族中姑娘许配给他,把他纳入谢氏族中。
这怎么行!
一旦晋商成了谢家女婿,又对安乐郡的盐业了如指掌,一旦自己显出颓势,京中让他取自己而代之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易北要想在安乐郡站稳脚跟,必须靠着自己和郡守才行,从动机上而言,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坑自己。
想想最近晋商经常瞒着自己的鬼鬼祟祟,又时不时背着自己派人出城的举动,谢老爷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草民想着,那林臻不安分,一来就想插手盐业,摆明了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殿下事忙,总不好为这种事情老叨扰殿下,便想自己解决,没成想到底是老了,算计不如年轻人,没扳倒他,倒把自己卷进去了。
易北叹了口气。
本王就说,前些日子不见谢老,总也不好多问,毕竟谢老在安乐郡已久,根基深厚,又有京中扶持,不比本王刚来,一应人情往来都不清楚,以为谢老已经摸清那人底细,便没再问,说来也怪本王,若是早问一声,也不至于谢老如今如此自责。
小厮端茶上来,易北让谢老爷坐下,喝口茶缓上一缓。
再说了,前阵子临近过年,本王也没有太多精力照管别处,想着谢老经验丰富,那人那点小算计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也就没管,如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谢老爷不再隐瞒,原原本本,把自己想如何坑人反而被坑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易北仔细听完,又是重重一叹。
到底是本王刚来,想来谢老是不信任本王了。
谢老爷赶紧跪下请罪,易北能坑他,总不至于连晋商也一起坑,那人在府中深居简出,从不见外人,易北肯定连有这号人都不知道,哪里会起心坑人。
易北也不扶,就让他跪着。
本王早就和谢老说过,那人来头不小,谢老怎的就没放在心上,连本王都查不清楚底细的,谢老怎的就这么轻率下手了?
谢老爷连声称是。
别的不说,谢老在盐这一事上也打拼半辈子了,你仔细想一想,那么多的盐,那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来的?如今虽说没有再下雨,但冬天的太阳如何晒得出盐,谢老你自己是知道的,就算是他家仓库没有出事,以他来安乐郡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变不出这么多盐来。
谢老爷神色一变,顿时觉得自己果真是想的太过简单。
林臻变不出盐来,易北就在安乐郡,都没往盐田跑,当然也变不出盐来。
就算有个王妃住在盐田旁边,那又怎么样?难不成王爷还能让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去煮盐?
想想都觉得可笑。
晋商从一开始就怀疑错了对象。
就算是谢老想要动手,这安乐郡里还有那么多的生意人,何苦就一定要让谢老自己亲自上阵,随便联合几家散户不就好了?一旦失败,也不至于牵涉自身啊。
易北苦口婆心,句句都在为谢老爷打算。
谢老爷唉声叹气,只恨自己错信晋商这个白眼狼。
如今那人已经站稳脚跟,再想除去,可比现在要难得多了。
易北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实在是没有万全之策。
谢老爷以头抢地,哭天喊地,只求王爷千万出手,不要客气,一定要把姓林的贱人赶出安乐郡,保住他乡绅头子的地位。
为今之计,只有官府介入,大概才能与之抗衡,毕竟他身后站着的人,大概在京中大有来头。
有了盐还要运得出去,如今漕运上下口风紧到不行,若是没有京中从上而下的大手笔,如何能压得住这么多的人。
谢老爷脸色变了又变,实在是不敢答应。
如今就是盐业掌握在世家手中,他才能在安乐郡里横行无阻。
一旦盐归官府,日后世道如何,那就很难说了。
易北屈起手指,扣了扣桌子。
本王知道谢老在担心什么,不过现下局势如此,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说了,盐户的卖身契都在谢老手中,官府还能抢占了这些人去?不过是暂时的,等把那人赶出去了,再说下一步也不迟。
易北徐徐善诱惑,极尽鼓吹之能事。
其实官府即便是要介入,也不会介入太深,只不过是给那人设些关卡,让他没有那么舒服而已,如今我管理封地,不过是求一方安稳,至于其他的,到底也不归我想,谢老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易北的提议很简单,官府设置盐质检查,给盐商发行盐票,盐商拿着盐票向盐户征盐,而盐户则可以用盐票去钱庄兑换银钱,而只有拿到朝廷批文盖印的盐票,过了官府的这道关卡,才能以官商名义卖盐,买卖盐的依然还是盐商,只不过决定谁来卖的变成了官府。
如此一来,想把林臻赶出安乐郡,只要不发给他盐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