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却还是没带走粮本,她有自己的小心眼,她可是要去给主席演出的,饿谁也不能饿她,没劲儿怎么跳舞啊。
当他们一行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没想到还真要粮票了,听说连主席都是如此,不搞特殊。
田恬舔着脸说临行太兴奋,忘了拿粮本,这个年代的人都实在,从不会去占公家便宜,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罪名,所以也没人去怀疑田恬说得是假话。最后是宣委会的那位女领导,请她吃了三天的饭,虽然只是食堂,但却管饱。田恬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这些现在都没有一顿饱饭重要,头不抬眼不睁管谁看她鄙视她,填饱肚子才是真格的。
我蹭饭我骄傲,我给自家省粮票了。
虽说这个表演有点赶鸭子上架,可想到能去民主大会堂去给一国主席跳舞,而且这个主席,还是亿万万人民的救世主大英雄,田恬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全身的血液都兴奋的直往头上冲。说真的,刚来时看到田家的一屋子宝贝,都没有这时候兴奋,所以说人的荣耀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就像来之前爷爷奶奶说得,能亲眼一见主席风采,之前遭的那些罪根本就不算啥事了。
田恬长的美好,舞跳的又漂亮,用舞蹈对主席表达出了发自内心的敬爱。主席听说这支舞蹈是这个小丫头自编的,还特意叫她说了话,握了手。
能和主席面对面,田恬兴奋又紧张,紧紧得握住了主席得手。被主席关怀又温和的眼神一看,田恬就觉得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老人家说。激动高兴的情绪不停的冲击她的头脑,千言万语的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她亲眼看到了一代伟人,还握了他的手,这只手剁下来挂在墙上她也愿意。田恬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小红书、大口号给洗脑了,不过现在全民皆脑残,她这样已经算理智粉儿了好伐。
而俩人握手田恬落泪的照片,第二天就被刊登上了民主日报的头版头条,一时间田恬留成了最受关注的人。从民主大会堂回家后,就马不停蹄的在各个单位做报告,题目就是,和主席握手!
因为这件事情,田家走资派的事情暂时没人再提起了,田父田母也借光被放回了家。
六口人好容易又重新团圆,还没亲香够呢,上面又下达了新的指示。知识青年,要到农村进行劳动锻炼!据田恬分析,应该是国储也没什么粮了,把这些能吃又冲动的年轻人打发到农村去。又能解决一些吃饭问题,还能找地方分散圈住这些爱闹事的热血青年,也能更好的消灭三大差别,真正实现全民一家。
田恬是高中毕业,这样在现在已经算是高学历了,而且又是走资派的狼崽子,上面就打算安排她去边疆垦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上山下乡,前两年青年委就已经开始倡导了,之前去的几批青年也是带着极大的热情和理想的。不像现在,城里清算的热潮逐渐控制不住,各个领域都一片混乱,学生罢课,工人罢工,领导都成了敌人,任何人之间充斥着火药味和对立。
特别是发起清算的学生,又热血又单纯,非常容易被派系控制,有的甚至发展到持械的武斗。多方面考虑之下,领导们批文,大规模的让有识青年下乡去,其实说来也和下放差不多。
之前听人说过,北疆垦荒是最苦的,地理风俗完全不同,当地人民还特别排外。开展工作没有乡民帮忙不说,入夜了还有人来偷偷捣乱,因为当地人大多信奉宗教,认为改变是对神灵的亵渎。
田爷爷见多识广,北疆干旱多风,少数民族的人又大多好斗,他家一一娇滴滴的小姑娘,有命去也悬没命回。这又不是没有例子,当初第一批垦荒的青年,伤亡率听说就不小。
第7章
田爷爷以前仗义慷慨交友甚广,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大家自扫门前雪只求自保,谁还愿意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为了自家孙女,老爷子只得厚起脸皮,去找了一位能在青委说的上话的老朋友。这人以前得到过田爷爷的帮助,也还算有良心,答应了帮忙。但也说了,田家成份在那呢,好地方是肯定轮不上,至多就是北方。现在北大荒兵团特别缺人,南方人总觉得那边冷不爱去,其实地方很好,在全国基本都绝产的今天,唯独那里新开垦的土地还能长出粮食。
北疆换成北方,还是咱汉人的地盘,这就挺好了。再说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又不是享福的,孩子锻炼锻炼也挺好。现在全民都紧跟主席思想,响应主席号召,除了孩子离家有点不放心,民众还是非常拥护这项决策的。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的特别快,也幸亏父母都回来了,家里也不用惦记了。清委会的那帮人,看在她和主席会面过的份上,也不太为难他们家。刚开始还有些心思不良的人来找田家秋后算账,看到田家大厅上挂着老大一张田恬和主席握手的照片,谁也不敢放肆了。
离家那天,田恬胸口带着大红花,坐着绿皮火车,在一片锣鼓喧天的欢送声中,挥别了父母家人。
火车晃悠了两天一夜,下车后,又坐上兵团的绿皮卡车往农场里去。在火车的硬板座上坐僵的pp,又在卡车后斗里颠开了花。
这些有识青年们,刚离开家时一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还有人大言不惭的说,农场有了他,增产一万八。现在一个个就跟要夭折的小鸡,顶着被风吹乱的清算头和运动头(女生短发到耳下,男生参考金主席),一脸的黑灰,三五成群的缩在一起找安慰。
田恬是被扣了帽子的人,这一路上都没人跟她说话,大家看她就跟看到了什么会过人的传染病一样,离得远远的不说,还指指点点的。虽然也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听他们说肥猪能比小汽车,亩产过万,几句话没说完就喊口号很让人崩溃,但不得不承认,被人这么排挤真的让人很失落。
一卡车的人,不是都分配到一个农场里里,田恬下车时还不那么偏僻,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听说越往后走越荒凉,连个村子都没有,兵团就是垦荒人,自己盖房子,自己种粮食,听说还有碰见狼虎袭击人的。
而田恬作为一个走资派的狼崽子,竟然不去最艰苦的第一线好好改造,一身资本家小姐的娇骄二气,又为众人所诟病。前面的男同志跳下车厢后,都给后面的女同事搭把手,轮到田恬的时候,大家伙就都散了。
这种军用卡车的车体特别高,没人帮助下车对女孩子来说有点难度,好在田恬练了十多年的舞蹈,身体比较轻盈,扒着车边也顺利下去了。就是一不小心被车厢刮住了头巾,头巾是轻纱比较轻盈,一阵风刮过,就飘出了很远。
这年代物资比较紧张,纱巾这种东西更紧俏,到百货公司买都得排队预定。这块纱巾还是国外带回来的,不同于国内现在的颜色艳丽,花色很是雅致。这一路过来,田恬也深刻体会到了一块纱巾的重要性,没有它就会被吹成爆炸头,没有它就会吃一嘴灰。
田恬追着丝巾过去,却被一个男人先捡了起来,她快跑了两步,在那人面前停下,略带尴尬的说:“那条丝巾是我掉的,被风刮走了!”
男人长的挺高,身材也微壮,在这吃不饱饭,全民皆清瘦的年代,有这样的身材实在太难得了。刚才男人的视线一直在他手中的纱巾上,听到田恬说话,才抬眼看她。
先不说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单说他的眼神,笑眯眯的观之可亲。黑色瞳孔好像比正常人大一圈,睫毛厚重眼线也黑,这样的眼神盯着你看,很容易就能让人对他产生善意。长的不说多英俊,但这双眼睛着实给他加分,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伸手把纱巾递给田恬,说:“原来是你的,还给你同志!我还在想,这么好的丝巾为什么要扔掉呢!”
他的语气诙谐,又笑眼弯弯,让田恬一直紧绷又紧张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许多,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接过丝巾说:“谢谢你!”
田恬说完后,突然又想起来这个时代说话的习惯,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同志’。
“之前没见过你,是今天说来插队的那批有识青年么?”
“嗯。”田恬说。
虽然这个人给她的印象不错,但田恬这阵子被斗怕了,对人开始习惯性的防备,再次道谢后,就赶紧归队了。
田恬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走后,那个人注视她的背影好久,还露出了与之前良善完全不同的玩味笑容。他轻嗅手心中纱巾残留下的香味,陶醉的眯眼,喃喃的说道:“完全是我喜欢的样子呢!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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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兵团是军垦合一,由待命中的部队为主力,带领农民垦荒种地造林修路。有识青年不是军籍,所以只能插队到当地的农村,但编制还是在兵团,归兵团领导。
这年头知识不等于生产力,几人当中学历最高,确也最纤瘦的田恬就成了臭狗肉了,几个劳动组长都不想要她。工分虽然是多劳多得,集体荣誉却是人人有份的,工作也是按人头分派,谁想要个一看就会拖后腿的老大难。
“你们什么觉悟,看事情怎么能光看表面!忘了咱们团的铁姑娘王兰英了么。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又瘦又小,还没有田同志高呢!可看看兰英同志现在,不管是整地还是插秧,男同志都比不上她,农活农事一把抓!”领导讲话时是皇植嫜皇只邮肿矗档勒饫铮乖谛榭丈虾葑チ艘话选
“田同志刚到我们兵团,你们要爱护关心新同志,帮助她克服困难熟悉环境,怎么能带有色眼镜去看人!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忘了么?”
“人又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几个小队长齐声说道!领导也跟着他们喊话的节奏,握着拳头一下一下的重锤。
“这就对了!现在的田恬早晚会成为过去式,我们要想着以后的铁姑娘田恬,你们有没有信心帮助她成长进步,共同建设我们的美丽家乡!”
“有!”
被兵团领导这样一煽动,几个小队长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争抢着要让田恬去他们的小队。最后田恬被分到了第一生产队,刚才说的铁姑娘王兰英也在这个队里,作为对比的对象,田恬前所未有的感到了鸭梨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