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贤一心惦记着和氏璧,道:“李先生,你先下去歇息,我有话单独跟蔺先生说。”李银应了一声,悻悻去了。
缪贤道:“我留意听了许久,大家都只提李兑,并没有提到和氏璧三字。我猜想,应该并没有人知道和氏璧原来一直在李兑手中。”蔺相如道:“这件事怕是难以瞒住。实在不行,必须得先找到那名卖璧的仆人。”
缪贤道:“这是为什么?”蔺相如道:“和氏璧如此珍贵,李兑一定秘密收藏,从不示人。和氏璧被拿到市集上叫卖,一定是在他死后。那仆人即使跟李兑之死无关,也不会是主母派他来卖璧,那李夫人也是名门之后,怎么可能蠢到派人拿着和氏璧公然叫卖?多半是那仆人自己暗中偷盗出来的。”
缪贤道:“这么说,那仆人未必知道这玉璧就是和氏璧?”蔺相如道:“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如果令君真想隐瞒和氏璧这件事,最好还是找到这名仆人弄清楚的好。”
缪贤道:“好,好。”招手叫进来管家,命他取出二十金,预备车马,要亲自带着蔺相如前去李府吊唁。
李兑自被免职后立时成了众人落井下石的对象,连市井小民也敢闯入其家抢劫财物,将军廉颇虽带兵驱散暴民,却并无进一步的动作,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可见李兑在朝野名声之坏。而缪贤却不避嫌疑,携带重金去李府吊丧,这其中诚然有和氏璧因素的驱使,但也相当值得玩味。
蔺相如心道:“缪君长年贴身侍奉大王,应该是最了解大王真实心意的人。他当此风头之时还敢去众人避之不及的李府,并不如何以此事为意,一定是因为他知道大王并没有真正厌恶李兑。如此推断起来,也不会是大王派人杀了李兑灭口,倒是那卖璧的仆人嫌疑愈发重了。”
06
乘车来到李府,却见内外一片狼藉,许多花草都被连根拔起,情形甚是凄凉。
李兑之子李园才十余岁,正指挥仆人为亡父搭建灵堂,听闻有人乘车来吊丧,很是惊异,亲自迎出来,泪眼汪汪地拜谢道:“有心。”缪贤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贤侄也不要太难过了。”命侍从取出二十金奉上。
李府昨日遭人哄抢,连李夫人的首饰也被人顺走,府上一穷二白,拿出治丧的费用已十分困难,连灵柩也是李夫人取下头上金钗临时换来的一副棺木。缪贤这二十金无异于雪中送炭,李园感激涕零,当即拜伏在地。
缪贤忙扶起他,携了他的手进去,在灵柩前拜祭后才问道:“府上何以如此冷清?”李园道:“门客们早散了,奴仆们也大都逃去,只剩下这几人,还算忠心。”
缪贤留意那几名忙碌的仆人,并没有今日一早见过的卖璧者,忙道:“我记得之前来府上做客,曾经见过一名伶俐的仆人奉酒。”大致描绘了卖璧者的形貌。李园道:“噢,那是秦亮,从昨晚起,我就没有再见过他,大约也趁乱逃走了。”
缪贤猜想秦亮盗璧得金便已经远走高飞,心中当即放下一块石头,又安慰了李园几句,正要告辞。蔺相如忽道:“我想去奉阳君遇害的地方看看。”
李园一时不解,满脸愕然。
缪贤忙道:“这是我的门客蔺相如。他天生有分丝析缕、明察入微的本领,心中觉得奉阳君死得不明不白,想要查明真相。”
他不过是随口敷衍,好为蔺相如掩饰,李园却当了真,当即拜伏在地,连连顿首,道:“若是蔺先生能找出杀害家父的真相,我李园当结草衔环相报。”蔺相如忙扶起他,道:“不敢当。”微一沉吟,即应道:“那么我就尽力而为吧。”
李园便领着二人来到书房,告道:“家父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蔺相如问道:“当时奉阳君是一个人么?”李园点点头,道:“昨晚府里被抢后,他让我们各自散去,他独自一人留在书房里,不让人打扰他。后半夜时,家母久不见他回内室,忍不住来这里叫他,才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家母当即就晕厥了过去,迄今还躺在床上,未见醒来。”
蔺相如见案几后面的书架上排的书简凌乱,有翻动的痕迹,问道:“有人动过这里么?”李园道:“没有。书房是府中的禁地,不得家父召唤,连家母和我都不能随意进来。昨晚出事后,我让人将家父的尸首和家母抬了出来,就掩了门,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蔺相如举手拨开上排的书简,却见书架后的墙上露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放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一看,却是空的。
李园从不知道书房中还有这等机关,呆得一呆,才问道:“这木盒中原来放的是什么?那杀死家父的凶手,目的就是得到它么?”
缪贤知道蔺相如不愿意撒谎,生怕他就此说出真相,忙道:“贤侄都不知道木盒中放的是什么,我们如何能知道?蔺先生,这里没有什么可瞧的了,要查找凶手,难道不该从奉阳君的伤口下手么?”蔺相如道:“令君提醒得极是。”
当即重新回来厅堂,查验李兑伤势。却见那伤口在双乳下方一寸之处,干净利落,显是一刀致命。
李园早将蔺相如当做了救命稻草,见他站在棺木边,沉吟不语,忙催问道:“蔺先生可有什么发现?”蔺相如道:“奉阳君咽喉处有淤痕,胸口的刀伤比寻常刀剑要窄一些,杀死奉阳君的应该是一柄短刃。我推测,凶手比奉阳君高出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