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喊这两句废话的人,话语都是软弱无力的,茅山来人中最厉害的刑堂长老刘学道,追邪灵教右护法去了,而茅同真长老被扣,剩下他们这些二代的弟子,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也奈何不了我们什么。
不过我和杂毛小道依然还是很沮丧,要知道,我们这回一现身,被确定了行踪之后,茅山也许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如此一来,我们就又要陷入东奔西逃的生活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们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出,然后在混乱的人流中,不断穿梭,最后朝着西边的方向跑去。我们开启遁世环,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终于感觉甩脱掉了那个家伙的追踪,对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躺倒在山边的杂草上面,仰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高原毕竟是高原,3000多米海拔,空气稀薄,平日里倒还不觉得,这番一下子跑了十几里地,人就觉得肺部难受,好像在不停收缩,脑部供血不足,麻炸炸的,仿佛吸不过来气一样的难受。
我们两个躺在草甸子上面,欢畅地呼吸着,平复这高原反应。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仔细回味那最惊心动魄的神秘一刻。杂毛小道还没来得及舒缓气息,便用脚踹我,我睁开眼睛,扭过头去,他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说小毒物,怎么样?被盯上了哦,你有没有后悔去参加这场法事?
我用力摇头,说不会——我活了二十四年,踏入这个神秘的行当,也足足有了三年,这一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这个浩瀚的星空宇宙之外,另外的一个世界!那种感觉,真的、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自己的眼界,一瞬间扩大的无数倍,感觉前面的道路瞬间亮了,天也寥廓了,人,也有了目标和动力,所有的想法,在之前的那一刻,都产生了质的提升——你呢?
杂毛小道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高原上稀薄而寒冷的空气,然后笑了,说我倒还好,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道士,我自然比你这乡下小子,眼界辽阔。不过知道得越多,看得越广,我反而越能够珍惜眼前的人,以及我所拥有的东西。世界这么大,但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永远只有这么多。失去了,就可能永远也找不回了。
唉……杂毛小道的这一声叹息,似乎道尽了无数的遗憾和悔恨。
我知道这个家伙又开始回首往事,玩起了深沉来,于是便不再说话,静静地仰望天空。
待这阵情绪过了之后,我捅了捅他的肚子,说龙金海既然看到了我们,那么一经追查,虽说有老喇嘛帮我们打掩护,但是南卡嘉措那边,可能会有暴露的危险,目前暂时是回不去了。那么,我们现在可怎么办?
杂毛小道耸了耸肩膀,说逃咯,我看你丫的进步很大,我们边逃边打,弄得他们没有脾气了,到时候就不会追得这么紧了。
他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轻松模样,满不在乎,扯了一根杂草含在嘴里,唱了一句《大宅门》中白七爷的经典唱腔《挑滑车》: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我听他胡扯,问那个刑堂长老的功力如何,手段怎样,有多厉害?
他摇头说不知晓,所谓刑堂长老,一般都是用来对付门中的不肖子弟。他虽然不才,但只是一个弃徒,并不曾有领教他的手段。而且这个刘长老,向来都是神秘得紧,终年待在深谷中,除了清理门中,一般都不怎么露面,很多茅山子弟,只闻其人,却并不知晓他的面目。
至于他的手段,应该是专门针对和克制茅山宗所传的法门,这样才能够压制住大部分长老。所以,小毒物,如果到时候短兵相接,你可能要是主力了。
未知的才是可怕的,我深深明白着这个道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中的战意燃气,跳了起来,说来吧,他若真的能够追上来,干翻他,让他跟你师父哭鼻子去。
我们两个歇息够了,便站起来,避开大道,朝着西面的牧区继续行走。
一下午的时间里,也路过几个藏民的定居点,不过都是远远地绕了过去,并不与之接触,二月份的青藏高原,依然是寒风似刀,上面的居民都窝在自己的土房或者毡房里,倒也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走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远远看到荒原里,孤零零地有一座佛塔。
在那塔的旁边,几里外,有一个湖泊,附近还有一个藏民定居点。我们也有些饥饿了,来的时候,我们囤积的干粮和一些琐碎东西,都留在了南卡嘉措的家里,此番匆匆跑出来,饥饿难耐,想着跑到湖边去,捕几条鱼来充饥。
然而我们正准备从山那边绕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不由得都愣住了神:“怎么是他?”
☆、第十五章 神秘,婆婆
这人正是早前跑去追击邪灵教右护法黑衣妹子的小喇嘛江白,伦珠上师所化虹光被收,白居寺中的众位高层,就属他最痛心疾首,几乎是跟着刘学道一同冲出的天窗。
瞧他当时那态度,想来跟虹化的伦珠上师,定然是关系斐然,不同寻常。
不过时间间隔不到五个小时,他却突然出现在白居寺西北这遥远的僻静之处——这节奏,那个邪灵教右护法,是被抓住了,还是跟丢了呢?
这里面的内情,我们不得而知,于是心中不由得起疑。此时的情况有些诡异,双方又隔得有小半个山头,所以我们并没有跑过去打招呼,而是远远地跟辍着,想去瞧一个究竟。小喇嘛江白并没有瞧见远处潜行的我们,他出现在路的尽头,然后径直朝着远处那座佛塔,快步行去。
西藏的佛塔很有意思,佛经中有云:本师释迦牟尼,亲自向阿难尊者教示造塔的方法及规格,并以袈裟叠为四层正方,上置覆钵及锡杖以示。而后藏传佛教多依佛示规格、比例及表示而制建,既代表佛身,也表佛之三身、三界及地、水、火、风、空此五大元素。
我们绕在山弯处行,渐渐地走近了,但见这佛塔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大体如是,四级层,方形,平整,表面还是附有白灰,周身开得有小窗,黑乎乎的,好像里面有着什么恐怖一般。
快要走到跟前时,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腰眼,示意我把大师兄赠予的遁世环,给开启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事实上,当我走进这座破败佛塔的大致范围时,心中也是一阵压抑,有一种力量被压制的恐惧感。正因为这种缘故,使得杂毛小道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让我将气息掩去,以备不患。我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座佛塔之中,到底会有怎样恐怖的家伙,于是将遁世环的效用激发,然后收敛身形,借助着周遭植被的掩护,悄然接近佛塔。
依着小喇嘛江白的修为,我和杂毛小道的这点伎俩,自然瞒不过他,不过此间的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竟然没有瞧见我们的接近。很快,我们就到达了佛塔附近的一处石头旁,见到小喇嘛江白,从大道那边快步走来,赶紧蹲身下来,缩在石头后面,准备瞧个究竟。
不一会儿,小喇嘛江白已然跑到了佛塔前面的一小块平地前。他停止了继续向前的步伐,而是躬身作礼,朝着佛塔高声喊道:“婆婆,婆婆,我是江白……”
他反复地喊,我们伏地于石块后面,心中有些惊讶,这佛塔看着并不算大,难道还有人住在这里面不成?
三声过后,平地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阴风,天色没变,然而我却觉得整个空间陡然变成了黑色,阴沉沉的。过了一会儿,有一声苍老的女声,从佛塔方向传了过来:“江白,你怎么会过这儿来?你现在正在被布达拉宫杯葛,我不是让你少过来找我么?你这孩子……”
这声音中,有着责怪,但是更多的,是浓浓的关心和慈爱,虽然空间里阴冷,但还是让人心中温暖。
我从石头的间隙中伸出头来,瞅了一眼,但见刚才还渺无人烟的佛塔前面,陡然出现一个拄了拐棍儿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年纪不知道有多大,似乎比那个虹化的伦珠上师,还要老上十几岁,个儿不高,眼睛浑浊,头上包着臧红色的头巾,脏兮兮的,穿的是很传统的藏族服饰。
整体看来,除了年岁比较大,跟我们在南卡嘉措他们村子里见到的那些藏族阿姆,没什么区别。
哦,不对,这个老婆婆的鼻子,比普通的藏族老妇人要尖锐得多,像一个鹰勾儿一般。
小喇嘛江白并没有跟这个老婆婆叙什么旧,而是前走一步,用近乎悲恸的哭声大声喊道:“婆婆,伦珠上师他走了……”那个老婆婆不惊反笑,说伦珠他入的是那传说中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多少人想去而不得,这是喜事,又不是什么悲伤的事情,只不过离我们远些了。枉你修行三世,不会连这个都堪不透吧?
小喇嘛江白咬着嘴唇,使劲儿摇头,说不是的,伦珠上师倘若是虹化归去了,我便也不会如此痛苦和忿恨了——他是在虹化的那当口,给一邪教妖人,将他神魂和肉体凝炼至巅峰而虹化出来的能量,给吸收了。伦珠上师此次不但没有能够升入那无量宫,反而烟消云散,就连一生凝炼的修为,也尽数给人夺去了!
波澜不兴的老婆婆此时方才动容了,说这虹化的能量,那可是能够打破虚空壁垒的力量,心念所往吗,即达彼岸,这可是不同维度的跃迁,在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将其吸收呢?
小喇嘛江白摇了摇头,说有,那人手中有一块小拳头大的黑色宝石,伦珠上师所化的虹光,便是被那东西给吸收的。
老婆婆问:“可知道那个人的来历?”
小喇嘛说知道,前来观礼的茅山宗刑堂长老刘学道指出,这个人,就是中原地区,邪灵教的当代右护法。
老婆婆不由得咬牙切齿,忿恨说道:“区区邪教,竟然胆敢跑到我们这里来撒野,而且还将你前世最得意的弟子,虹化成佛的好事给搅黄了,人也烟消云散,这简直是欺负我们此处无人。太过分了,江白,你待怎样?”
小喇嘛江白连忙施礼,说我们曾经去追,哪知那人是有备而来,早已准备好了遁身法器,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般觉上师遣我过来,相求婆婆告知那个女人现在的下落,也好让我们将那黑色宝石找出来,然后超度伦珠上师,让其往生转世。
老婆婆也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过多年佛法修为,收敛了性子,此刻关心则乱,便也不含糊,直接盘坐在地上,手结佛音,然后开始默默地念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