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奇怪,这块地方可是小喇嘛江白他们白居寺的地盘,高手能人辈出,为何还要跑这么远的路程,前来找这个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本事的老婆走?
然而我这边疑心刚起,顿时就感到一股庞大无匹的神念,从我的身上漫游过去。
尽管遁世环的功效将我们包裹得严实,然而在这一瞬间,我却被这异常的动静给吓了一大跳,而就是在这心情激荡的一瞬间,那老婆婆顿时就发现有所异常,眼睛一睁,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瞧来,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大张:“是谁!”
她的眼睛似乎能够洞穿万物和阴阳,一眼瞧来,便将我们给看了通透,如凉水浇头。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身后的阴风一起,从背后灌涌进了领口处,如坠冰窟。
接着我的眼前一花,那个老婆婆竟然平移十几米,陡然出现在我们的左侧,手中的那根拐杖,高高抬起,势若万钧,眼看就要砸在了我的头顶上。就在此时,杂毛小道果断出剑,铮,在我耳朵边响起一声闷响,接着他便闷哼着往旁边退去。
而这个时候,我已然就地一滚,闪到了旁边的地方,鬼剑出手,直指这个陡然间变得十分恐怖的老婆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老婆婆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生不起敌意。
双方一对峙,刚要发力,在远处的小喇嘛江白就跑过来,拦住了这个老婆婆,说自己人,然后惊讶地问我们,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老婆婆脸上的疑问,小喇嘛江白连忙给她介绍,说我们两个是他的朋友,前段时间在天湖旁边认识的,是两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也帮了他很多忙,今天伦珠上师虹化,也在现场,后来太混乱了,结果就走散了。
那老婆婆这才收敛起敌意,杂毛小道拱手为礼,向这老人家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将我们被仇家认出的事情,说给小喇嘛江白听。小喇嘛江白是个仔细的人,再三盘查,我们想如此瞒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将整件事,挑重要的给他知晓。
听完我们的阐述,小喇嘛江白立刻表示,说他绝对不会将南卡嘉措家的地址,透露出去的。
见我们忐忑,他笑了,说其实他来的时候,般觉上师便有过吩咐,茅山宗的长老刚刚脱了嫌疑,还来不及追查。说道这里,他问询老婆婆,可否先收留我们住下几日,等那茅山宗的长老离开,再送我们回村子去?那老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事情紧急,我们打断了老婆婆的作法,再次继续,很快,她便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了个地名。
小喇嘛江白听到,与我们告别,匆匆离去。
老婆婆天性冷淡,见小喇嘛江白的身影渐行渐远,并不与我们多言,带着我们进了佛塔,来到一个简陋的房间住下,然后离开。我们奔行了一下午,腰酸腿疼,此刻有个避风的温暖场所,已经是十分感激了,于是坐下,唤出朵朵、小妖、肥虫子和火娃,喧闹了一番。然而没多时,气氛突然又冷淡下来,我朝黑暗处一看,吓了一大跳。
那个老婆婆,竟陡然出现,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们。
☆、第十六章 鬼妖,取舍
这老婆婆神出鬼没,让人心中好不恐惧。
事实上,我已然大概清楚,这个佛塔里住着的老婆婆,似乎并不是人类之身,不然也不会如此轻灵诡异。然而她这般陡然出现,又死死地盯着我们瞧,看得我们心中直发毛。黑夜中,一盏油灯如豆,这个老婆婆的眼睛仿佛能够吸收光,幽幽冥冥。
四下暗哑,我上前拱手为礼,然后攀谈道:“老婆婆,可是我们这里太过喧闹,打搅到了您的休息?如是,我这里就约束众人,尽量不会发出声音来的……”
她并不理会我的话语,而是用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凝望着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咬着、惴惴不安的西瓜头朵朵。
朵朵也能够感觉到这老婆婆对自己的关注,远胜于旁边的人,我们又都瞧向了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努力回想,没有啊?于是有些委屈,一双忽闪的大眼睛,顿时就留下了眼泪来:“朵朵没有闹啊,我很乖的啊……呜呜……”
我们都不知道朵朵为何情绪爆发,哭出声来,有些诧异,而那个待在黑暗中的老婆婆,她一直僵硬着的老脸上,突然就流露出了一丝罕有的暖意来,略微慌张地走上前去,把委屈的朵朵搂入怀里来,口中喃喃说道:“哦,乖哈,没有人怪你闹呢,你越活泼,婆婆才会越高兴,哦哦哦,乖,不哭哈……”
这突然的变化,让我的眼珠子,都差一点儿掉出来了。
要知道,这个神秘的老婆婆所给我们的印象,那可是神秘的绝顶高手,白居寺的喇嘛对那个邪灵教右护法找寻不得,也只有差遣转世尊者江白小喇嘛,前来问计,何等之牛波伊,之后对我和杂毛小道又是爱理不理的,可让我们感受到了顶尖高手,那种高处不胜寒的风范。
然而她所有的冷漠,竟然在朵朵这个鬼萝莉的哭泣声中,一秒钟变成了慈祥和蔼的藏族老太太,怎能叫我不惊讶?
更让我好笑的是,朵朵这小屁孩子天性就爱干净,我但凡没怎么洗澡,她都会直截了当面跟我说:“陆左哥哥,臭臭!”,至于其他人,倘若是脏一些,都会离得远远的。然而抱着她的这老婆婆,还真的不能算是干净整洁,周身上下,都洋溢着沉沉暮气,但朵朵却乖乖地由这老婆婆给抱着,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泪水:“好,我不哭,嗯,呜呜……”
朵朵这个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便在这老婆婆和小妖、肥虫子的哄下,喜笑颜开了。
气氛被朵朵这一闹,竟然和谐温暖了许多,我们请老婆婆坐下,然后再次拱手为礼,道歉说打扰了。这佛塔并不算大,除了周遭的佛堂和佛像外,起居室并不多,房间墙壁上的这些佛教壁画,显示我们身处的,也是一间小佛堂。我们这一伙人,性质复杂,在这佛堂中寄居,确实有些不恰当。
这老婆婆本来有些冷漠,然而此刻被可爱的朵朵将心中的坚冰融化了,倒也是极好相处的,见我这般说起来,便反驳我,说在佛面前,众生平等,心念向善,便是那喋血屠夫,放下屠刀,也能成佛。佛者,觉悟真理者之意,有教无类,你们莫有心理负担,只管住着便是。
说完这些揭语,她指着怀中擦眼泪、不好意思嘻嘻笑的朵朵,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同类,心中欢喜,所以才会过来一瞧而已。”
听到这句话,本来坐着的我们,被惊得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同类?
我仔细地瞧着面前这个老婆婆,所有的外貌特征、心跳、呼吸以及其他,都和普通的藏族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我的第六感中,能够感应到面前这个老婆婆,身上有种让人心悸的力量存在。
当然,她从内到外,都没有透露出半点力量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感觉。
然而作为一个神秘的绝顶高手,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自然不会有假,一想到同类,我立即回想起朵朵的身份——鬼妖!因为某种玄之又玄的契机,缔结出来的特殊灵体,兼俱鬼与妖,两者的优势,乃百年难得的奇异现象。难道我们面前这位,也是……鬼妖?
念及此处,我陡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杂毛小道的小叔在香港时,曾经跟我们提过一次,他年轻时曾经游历天下,在藏区日喀则地区,某处佛塔前,远远见到过一个鬼妖,老婆婆打扮,除了日光最盛的时候,白天是可以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而无所碍的。
当时他还想走近一观,却被友人劝住,恐有危险,这才作罢。
宇宙之间的奥妙是玄之又玄,这世界上的鬼妖并不能算多,而且日喀则、老婆婆、佛塔这几个字眼一联系起来,莫非——这老婆婆,便是小叔口中的那个鬼妖?
杂毛小道也是恍然大悟,躬身问及,那老婆婆倒也爽快,并不遮掩,说是的,老婆子我的身份,在这附近的知情者中,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见她如此畅快,并不隐瞒,我们皆站起来,向这个老前辈行礼,其一是赞服她的实力,其二也是对她厉害如斯,却终年厮守于这佛塔之中的忠义行径,表示尊敬。
鬼妖婆婆让我们不要多礼,她之所以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当日那喇嘛将她给点化,并且用佛法熏陶,安宁心神,不然她资质再特殊厉害,也不过是头遭了魔怔的凶灵,只能为祸人间而已。
我们连忙对着那位已然圆寂的上师,表达了敬意,而一旁的小妖朵朵则问道:“老婆婆,江白小师傅,应该就是那位上师的转世灵童吧?”
她的问话,使得这位修为高深的鬼妖一阵发愣,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是的。
彼此都说了真诚的话语,也交了底,这聊天的气氛变得格外的浓烈起来,在我们对着老婆婆实力惊诧和尊崇的同时,她却也对我们这一个小团伙心生感叹:一个生命磁场各种古怪的养蛊人,一个身怀重宝、符箓才情顶尖于世的小道士,一个远古神兽精血孕育的小妖精,一个百年难遇的修行鬼妖,两条功效各异的顶级蛊虫……
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伙人,竟然凑到了一起来?
当老婆婆得知朵朵真正成为鬼妖的时间,才两年多的时候,不由得惊呆了,感叹自己成就鬼妖的那十年里,懵懵懂懂,甚至还不及朵朵此时成就的四分之一。
人比人,气死人,鬼妖比鬼妖,一包眼泪水啊。
我们都好声安慰这位老婆婆,说您现在的成就,足以让我们所仰视,何必计较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