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大夫回说,“邪风入体,病入膏肓,即便用再多再好的药,也于事无补了。”
“可我记得,那孩子先前看起来倒是康健,不过是又染了次风寒罢了,怎的就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
大夫便说,孩子从小身子便弱,大大小小的病只怕不知得了多少回,底子早已坏了,莫说是风寒,便是丁点小病痛只怕都很危险。
这回的风寒不过是引子罢了,算是将原本潜藏在孩子体内的温问题都引发了出来。
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关静姝便想到大郎先前会染了风寒,究其原因都是身为母亲的云柳没能好好照顾对方,一心只顾着带孩子回彼时的都阳侯府要个名分,这才导致了孩子再次染病。
“宁夫人果真说你是受了我的指使故意咒那孩子,且不愿用你的方子?”
大夫便点头称是。
关静姝闻言沉默片刻,最终轻叹一声。
“果真都是命……”她说着看向大夫,“劳烦大夫了,宁夫人那儿,日后你不必再去了。”
该做的她都做了。
孩子只剩下这么些时日,她便是想叫人帮都已然无用。
且宁夫人事到如今都还如此怨怼她,关静姝实在没必要再去当这个老好人。
没得叫人编排自己。
于是之后她果真不再管这事,也不去问孩子最后究竟如何了。
反而一心备嫁。
很快日子便过去,到了她入宫的时候。
天子娶妻立后,自然不同寻常。
那一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威严华丽的仪杖自朱雀门起,一直延伸到了尚书府。
关静姝在京城所有人的见证下,从尚书府出,踏上了那条入宫为后的路。
从今往后,她的夫君,便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她身上要承担的,是比曾经身为伯夫人时更重更沉的担子。
在她出门前,娘亲拉着她的手,眼中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却只是擦了擦泪水,说了句。
“我儿安好。”
停在尚书府外的是皇后重翟,红紫络带垂落在车的四周,显得华贵雍容。关静姝在云隐和春画的搀扶下,一身皇后袆衣,缓缓入了车内。
当车帘落下,外面的一切都被隔绝,关静姝甚至觉得,就连原本喧闹的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她甚至这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带着难以言喻的紧张。
在出宫备嫁的这些日子来,关静姝没有丝毫紧张和担忧,甚至连自己大婚的事都没有过问,而是一切都交给了旁人去准备。
可到了眼下,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不上心,恰恰相反,她就是太上心了,才会不闻不问。
否则自己只会更加紧张。
在车舆缓缓启动,往皇城驶去时,关静姝的心中竟逐渐生出些后悔来。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答应为后有些过于草率了。
一国之后意味着什么,她即便不知道,却也明白,那不仅仅只是个名分和位置。
那是国母,是天子的发妻,是要和天子一块祭祀祖宗的人。
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胜任,又开始害怕若是日后天子对她的情谊淡了该如何?
一个宁成业有外室,她便已经不能忍受了。
若是陛下日后移情她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世上,还从未有帝后和离的例子发生。
关静姝并没发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离谱,只是越想便越觉着慌乱和担忧。
甚至在入了皇城,过了丹凤门,宫人来说,天子在丹凤楼上等着她一道受百官朝见时,她都有些退却。
可最终还是在宫人疑惑的眼神下,登上了丹凤楼。
此时天子已然等了她多时。
眼见她上来,对方往前一步,修长的指尖伸出,掌心向上,看着她的眼温柔如水。
“阿姝,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缱绻。
“朕等你很久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金黄,带着浓浓的暖意,打在人身上,仿佛让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金纱,朦胧且美好。
一语双关的话,落入关静姝耳中,顿时便让她打消了一切犹豫和担忧。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双星眸对上天子幽深的眼,接着缓缓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