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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2 / 2)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咱们幽州军已杀了一夜,若对方并非叛将,你要兄弟们拿命去赔?!让开!”

长戟挥舞,赵铎的头颅滚落在地。

那颗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一路,在地上拖出一道,长到不可思议的血线。

孟殊时的视线,紧紧追着那颗头颅,只听“咔”地一声,那头颅竟正正地立在地上,赵铎双目圆睁,瞪得如同修罗鬼将,一直一直地看着自己。

“他们只剩两个人了,快追!死要见尸!”

“前面是断崖!他们跑不掉了!不要紧逼!停下!赵将军!”

孟殊时气喘吁吁,追着一个身影——确切地说,是两个,赵桢的腿摔断了,一名胡人亲兵背着他逃跑。

孟殊时明明想要停下,然而所有人都在向前冲,他越跑越快,根本停不下来,继而看见胡人亲兵跳下山崖。

他扑倒在山崖边,朝下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不,那上面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小点,孟殊时睁大眼睛望去,惊恐地发下,那是赵铎的头颅。

那头颅双目瞪得越来越大,最终撑破额角、头颅,撑破了雪原、断崖,继而撑破天地,在他脚下划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最后,划破了他的梦境。

孟殊时从噩梦中惊醒,倏然张开双眼,灰黑天地间,仿佛还留着一个血红的背影。

他把少年僵硬的尸身,与自己的断指放在一起,一道埋了,马不停蹄,向荆楚方向赶去。

半月过后,洛阳城中,宜人里仍旧夜夜笙歌。

不知从何时开始,街头巷尾,开始流传着谢瑛时日无多的传言。

谢瑛仗着惠帝势弱,独揽朝政,在六月上旬,惠帝允准他调换北军中侯及中护军的请求以后,再次为所有朝臣加官进爵。

只可惜,当他振臂高呼,想要联合众人,奏请立广陵王为太子时,得到的敷衍掌声却大于实实在在的拥护。到此时,谢瑛才知道,这帮人全都在明哲保身,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手下可用之人总是不够,便将目光转到了朝堂外,专门搜罗在野的奇人异士,而后,频频闹出笑话。

“听说谢瑛屈尊降贵,到安居里的牛马市场,搜寻隐士魏和。魏和听说他前来,就这么,”孟殊时双手放在眼眶上,滑稽地翻起白眼,“这么两眼翻白,倒地装死。谢瑛面子被扫了一地,灰溜溜地离开了,真是闻所未闻的笑话。”

孟殊时似乎是办成了事,心情很好,难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才发现白马心神不定,关切地问他:“白马,白马?可是累了?还是有什么心事?孟某昨夜才回京,对你照顾不周。”

白马两眼不眨地盯着孟殊时看,心想,姓孟的要办许多大事,现在也已经回来了,那姓曹的成日无所事事,到底去做什么了,如何现在还不见人影?按他那嚣张的个性,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听见孟殊时询问,猛然回过神来,敷衍道:“没事,是有些困了。”

他接过孟殊时递来的茶水,总觉得十分好笑——贵客给鸭子端茶递水,实在比谢瑛屈尊降贵还要罕见。

白马心中顿时浮起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姓孟的如此喜爱,如此付出?

“你的手在流血?!”白马觉得手上黏湿,放下杯子,两指一搓,才发现手指上沾着鲜血,血不是自己的,而是孟殊时的手在杯身上留下的,“莫要乱动,等我。”

白马拿来白纱和金疮药,抓起孟殊时的手。

然而,孟殊时却十分抗拒,如遭雷击般收回手,“不妨事。”

不想白马力气如此大,孟殊时刚收回手,又被他强行拽回。

白马一看,更觉得心惊——孟殊时的小指缠着白布,比正常的长度短上一截。

他再抬头打量对方,发现孟殊时今日所穿,乃是一件宽袍大袖的常服,不似平时一身劲装,应当是为了遮掩伤情,而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到。

“还是让我来吧。”白马低着头,把孟殊时手上的白布一层层剥开,发现最后两层白布已经全被染红,最里层的布已经紧紧粘在肉上,“孟大哥,你忍忍。”

白布被彻底揭掉,孟殊时面不改色,他的小指断了一个指节,切口平滑,应当是被利器瞬间砍掉的。

孟殊时云淡风轻,道:“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才会遭人暗算。当时手指沾了毒粉,幸而我斩断及时,才不至毒发身亡,也是极幸运的了。歇息几日便好,不碍事的。”

白马十分愧疚,若不是自己将孟殊时拉进来,他也不会以身犯险,不会受伤。

白马最明白身体残缺的痛苦滋味,他认认真真为孟殊时包扎伤口,祈求这伤不会令他困扰终生,“我对不起你,孟大哥。”

孟殊时摇头失笑,问:“莫不是吓着了?”

“是谁人伤你?”白马低着头,幽绿的眼中,有一把锋利的刀。

“听他说话,像是广陵王的人。”孟殊时悄悄看了白马一眼,知道他内心却很善良,怕他会将自己的伤,归咎到他与桓郁的恩怨上来。

孟殊时还担心,白马会因自己为了一个疑似他的人,以身犯险而受伤,从而负疚自责,孟殊时怕他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疏远自己。

他不愿白马自责,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道:“可我后来仔细想过,阻止我向外联络宗室,于广陵王而言,并无好处。然而,若是赵王派人杀我,以他的脾气,根本不会让我走出府邸。毕竟,杀一两个无名小卒,他是不在乎的。故而,我还未想明白。”

“伤口莫碰水,少喝茶,莫要饮酒。”

白马包好伤口,给孟殊时倒了杯白水,分析道:“此人知晓你的行踪,则必定时时刻刻,都注视着宫里的风吹草动,也是一方势力的人马。你会轻易察觉出他的来历,想必是他有意要嫁祸于他人。”

他自己也喝了口水,继续说:“如你所言,应当不是赵王。而我猜想,应当也不是谢瑛,我数年来听过许多他的丑事,知道此人项高于顶、后知后觉,又是个怕事的,一般不会将手伸出京城。帝后董晗等人,自然也要排除。”

孟殊时见白马说得入神,不忍打搅,一面听着、微笑点头,一面为他倒水。

白马:“故而我想,只怕是哪个宗室藩王,想让萧后更加痛恨广陵王,故意朝你下手;或者是他们夜间与赵王通讯,碰巧撞上你,想要除掉你,定然是知道了你们的谋划,而且想要切断帝后的后路、切断他们与其他藩王的联络,并且不让其他藩王有机会,与帝后联手而势大。那么,他的谋划便更深。”

孟殊时赞了句水很好喝,接着白马的话,道:“或许吧,我总觉得,此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一时想不明白,没有多想。”

白马不假思索,道:“是齐王!按你的说法,心有力一争的,不是楚王便是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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