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想着爷稀罕那玉流波的美色,先讨好讨好她,以后就少不得你的好处了!”说的福安不住地拿袖子擦汗,只听得薛二郎冷哼道:“我记得正屋两侧不都是连着建了三间耳房,叫人去打通了,连着三间屋子,不就跟厢房一般大小了,叫那玉流波自家选一处不就得了。”
这消息一出,可是乐坏了莺儿、玉凤。
莺儿犹自不解恨:“无名无分的一个侍妾,竟为了她还要在家里打洞动土,干脆住到后罩房里可就得了,岂不省事儿?”
嘴上占得了便宜又能如何,不痛不痒的,半点用处也没,玉凤自来不好这个,把面前的一碟瓜子推了过去,道:“姨奶奶给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比咱们素日里吃得味儿都好。”
莺儿撇撇嘴,捏了一粒放嘴里嗑了,吧唧两声,说出口的话味儿更酸了:“人家是贵妾,吃穿用度哪里是咱们比得上的,如今又是身怀六甲,二爷恨不得去天上给她摘月亮,她那屋里自然什么都是好的。”瞅了玉凤两眼:“她没事儿给你送什么瓜子,你又做了什么东西送去东院儿了?”
玉凤笑了笑,把桌儿上切的西瓜推了过去:“眼见着要入秋了,这东西吃一口少一口,快吃吧!”
莺儿知道这是个心里有数儿的,心里头也羡慕她那性子,不多话,又能腆着脸跟东院儿套近乎,不得不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那位如今怀着身子不方便伺候,莺儿心里头也突突冒起了水泡儿。这玉凤倒是打的好主意,不会是想趁着这时候,叫那位把她推上去吧!
这般一想,口齿间的西瓜汁子就变得不那么甜了。莺儿闷头想了会儿,正院儿那儿自己就是个冰窖,二爷若去了,哪里还能想着推到自家这里。可东院儿里的那位,自家早早的便得罪了,也不知现下挽救,还来不来得及。
第34章
过了几日, 顾扬灵捏着两双袜子,三方绢帕, 诧异地看着嫣翠:“你说是莺儿姑娘送来的?”
嫣翠撇撇嘴:“可不是, 我瞧着绣得还不错, 比玉凤姑娘送来的还精细。”
顾扬灵心下一晒,想起那女子的性子,又不由得生出怜悯来——什么样的境地, 什么样的磋磨, 叫那样鲁直的女子也转了性?
“既是你看上了眼,拿去用吧!”
顾扬灵的贴身物件儿都是嫣翠和红英一手裁制的, 如今有了孕, 自是要更加小心在意。便是往日里玉凤送来的那些, 也都是红英嫣翠二人拿去穿用了。
嫣翠把桌儿上的东西都收拢起来, 笑道:“也不知吹得哪处的邪风,玉凤姑娘也就罢了,她是献殷勤惯了的, 那莺儿可是个泼辣性子, 眼睛又长在了头顶上,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红英正端着托盘送安胎药进来,听到了一笑:“你当真不知道?”
嫣翠看了她一眼:“你知道?”
红英把药碗端给顾扬灵,一面瞅着顾扬灵喝药, 一面道:“说你笨吧,你脑袋也灵光,说你聪明吧, 真是个睁眼瞎的。我来提点提点你,你只管往姨奶奶有孕这上头想。”
嫣翠一脸懵然,等到顾扬灵漱了口,擦了唇角,还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们俩。
顾扬灵也笑道:“我也提点提点你,你往二爷身上想想。”
红英一旁笑嘻嘻道:“再想不出来,可就是个棒槌了。”
嫣翠突地睁大了眼:“不会是想着让姨奶奶分宠给她们吧!”
红英点点头:“还不算笨。”
嫣翠立时红了脸,怒气冲冲地把袜子手绢摔在地上:“就知道不是好东西,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和姨奶奶抢二爷呢!”
红英起身上前,蹲下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略一翻检,笑道:“好鲜亮的活计,你不要我可要了。”
嫣翠鼻子里哼着气:“你愿要你就要,我才不要她们的脏东西呢!”
顾扬灵无奈地笑了,摇摇头,冲嫣翠招了招手。
嫣翠一脸不甘地走过去坐下。
顾扬灵歪着头笑嘻嘻看着她:“瞧你这模样,莫非是在吃醋?不如我把你荐给二爷如何?先做个通房,等着有了身孕,就给你摆桌做姨奶奶。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我把东厢房给你住,咱们俩就把二爷缠在东院儿里头,你看可好?”
嫣翠又羞又气:“姑娘你乱说什么呢!”
红英一旁笑道:“是姨奶奶,叫二爷听见了,又该冲你瞪眼睛了。”
嫣翠滴了两滴眼泪,道:“你们俩怎么这么坏,我这不是替姨奶奶委屈吗?”
顾扬灵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脸上的笑淡了,转头看着窗外庭院里的一棵石榴树。那还是布置新房的时候,薛二郎专门叫人种下的,寓意多子多福。可惜今年只开了花,没能结出果子来。
“我早就预料到了,有什么可委屈的呢!”顾扬灵淡淡地道,转过眸子看向嫣翠。
浅浅的惆怅在嫣翠的心头缓慢升起,她看了一回红英,又看了一回顾扬灵,终是心下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默默的,心道她再也不提这回子焦心的事儿了。
转眼顾扬灵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但并不显怀,小腹处只是小小隆起。顾扬灵欣喜之余,面对的却是仍旧猖狂不止的孕吐。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顾扬灵刚吃了几口饭,就趴在罗汉床的边沿,对着地上的瓷盂吐个不住。自打一个半月开始,孕吐就一日比一日严重。喝了药也不行,每日里胸口猛犯恶心,吃不下饭,还吐得厉害。原先还能吃一碗,现在只能吃进去半碗,还要吐出来一半儿。
“刘大娘不是说,过了三个月就好了,这都三个多月了,怎还吐得这样严重?”嫣翠急坏了,每日里看着顾扬灵吐个不休,于她而言真是焦心。人家怀孕都是往胖处长,偏她家姑娘,竟是瘦了。
“人跟人不一样,许是姨奶奶身子柔弱,这才遭了这么多的罪。”红英见顾扬灵不吐了,忙端了茶碗给顾扬灵漱口。
顾扬灵叫人把饭食先撤了,重新躺下,胸腔胃部翻腾着恶心,叫她难受极了。
“我小时候见过旁人怀孕,好吃好睡的,就不似我这般。”顾扬灵说的是她二婶婶王氏,王氏怀头一胎的时候她六岁,第二胎的时候她八岁,每一日她都要往二婶婶的西厢房里跑上好几次,一叠声地问二婶婶,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她玩耍。
顾扬灵抚了抚自家的小腹,这一晃都许多年过去了,二婶婶和两个弟妹都化成了白骨,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已经度过了那么多个春秋。
可恨她一直困在薛府里半点不能动弹,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何日才能找到凶手,替家人报仇。
顾扬灵想起那男人死前的话,小三子,老大,禹王。她眯了眯眼,看着自家的肚子抿紧了唇。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儿。她是个女人,能看到的天地,能走动的天地实在是太小了,行动间薛二郎又盯得死紧,半点儿自由也没。然而这事儿又不能靠薛二郎,她能全心全意依靠的,就只有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了。
顾扬灵细细想了一回,胸腔里又是一阵翻滚,她扑在床边,对着瓷盂一阵猛吐。
红英忙上前轻抚着顾扬灵的后背,嫣翠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忽的一抬头,瞧见窗外人影闪过,心下起疑,几步走了出去。撩开珠帘一瞧,红儿正扶着门框一脸急色地立在门口处,见得她看过来,忙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