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集市中,胡颜站在房檐上,透过幕篱,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胡颜要开始捉妖了。
六合县终日乌烟瘴气,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蹦跶两下。如此,就让他有来无回!
六合县民风彪悍,出门戴幕篱者甚少。唯有飞鸿殿的人,不但喜穿一身白衣,还总是头戴幕篱。她觉得,这种自以为神秘却格外引人注目的风气,是从她身上传下去的。好,也不好。
胡颜提了一壶酒水,决定守株待兔。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还真看见两名头戴幕篱的白衣人,从远处走来。
飞鸿殿的服侍与常人衣袍不同,腰间的带子上的祥云,是区分等级的标志。但是,飞鸿殿的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寻她,自然不会佩戴那种可以识别身份的腰带。
来人是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男子身形优雅峻挺,女子娇小婀娜多姿。
胡颜眸光微冷,看着二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过。
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在走至清冷的街道时,被胡颜拦住了去路。
她从拐角处出现,没有废话,直接以内里幻化成一柄银色利刃,袭向二人。
胡颜去势极其迅猛,却并不打算要人性命。她要活捉二人,询问一二。既然决定要踩死假大祭司,就要知己知彼,方有胜算。这些年,她们这些人一直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对她实在太过了了解。有时候,想要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还要摸清对方的底细才行。
那男子在胡颜袭来的一瞬间,竟是一把圈住女子的腰身,将她带离原地。
对付祭司之类的人,一定要快。唯有快,才能让对方无法施展术法;唯有快,才能破力、破巧、破势、破迷!
胡颜看似扑来个空,实则却将手中真气飞出,直接射入那女子的肩膀,透体而出!那真气激荡,竟是掀飞了女子的幕篱,露出一张小脸,眉目如画,唇染朱砂,眼角一滴泪痣,秀美中透着一丝妖冶。女子被胡颜所伤,发出一声闷哼。
胡颜对人脸的记忆力素来不高,但眼前这位女子,却留给了她一分模糊的印象。她敢肯定,眼前女子绝对不是她曾经的属下。不是自己人,自然就是敌人的人。是敌人的人,自然就不能放过。胡颜能察觉得到,眼前女子并非普通人。她的身上,隐隐有着祭祀之力。
只不过,她没想到那女子如此不堪一击。是她太强,还是敌人太弱?胡颜的心中虽有疑惑,手下却没停,再次幻化出利器,斩向男子。
那男子竟然从衣摆下方抽出漆黑一物,与胡颜手中利刃相撞,发出一声龙吟,震耳欲聋。
内力激荡,震起了二人幕篱。
白纱飘飘下,是花青染那张绝色容颜;黑纱飞扬中,是胡颜那只黑紫色的香肠嘴。
二人同时收势,胡颜向后退了一步,花青染则是连接退了三步。
花青染唤道:“阿颜?”声音带着疑惑,却无比确认。他知道黑色幕篱下,是谁的容颜,却疑惑,为何胡颜要刺杀他和杜莲生。
胡颜没有为花青染解惑,她直接转身离开,在一个纵跃间消失不见。
花青染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
杜莲生捂着胸口,喊了声:“青染…… ”身子一歪,竟痛得昏死过去。
花青染一把抱住杜莲生,垂眸看着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他的眼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半晌,他终是将人抱起,向花云渡而去。
空寂的巷子里,胡颜去而复返。
她站在房檐上,看着花青染离开的背影。
她不是没有勇气面对花青染,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拂袖离去。初见花青染与那女子的亲密之举,令她着实心生不悦,然,她又有何资格不悦?
花青染为来救她,斩断了与她的七情六欲。
不喜不爱不嗔不怒。
如今看来,只是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牵连罢了。
那个被他抚摸泪痣,抱在怀里的女子,可是他新升的红鸾?
怨不得谁,只剩下一声轻叹。虽有惆怅,却不致于痛得不行。
花青染与她而言,是一朵最美的花儿,戴在头上,自然令人心生欢喜,若丢弃,却并不会痛如断臂。胡颜这么安慰自己,果然觉得心中好受了几分。
她想到那女子脸上的红色泪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要知道,那种红色泪痣长在眼下,注定生而富贵,却心中凄苦。最重要的是……不长寿。
胡颜的心情有些复杂,重新回到繁华集市中,随意寻了个摊位,要了碗混沌,低着头,一口口吃完。她的嘴巴已经消肿了七八分,此刻吃起东西虽然仍旧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恢复了味觉。
胡颜放下碗筷,伸手掏银子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身无分文。哎呦,这就有些尴尬了。
摊主盯着她看,等她付铜板。
胡颜用手指敲了敲几面,道:“摊主,你看我,不像是付不起铜板的女子吧?”
摊主点头,又摇头,磕磕巴巴地道:“人…… 人…… 人不可貌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