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以防万一嘛。”沈嘉月呵呵笑道,说了几句话,又讨了些花样子和男子的衣裳样式回去。
各地藩王赶在大夏使者之前进京,带着自家女儿进宫参拜今上和皇后,宴请之后,便开始挑选和亲的宗室女了。据说萧云旌的生父太平郡王也带着女儿进京了,他选了最漂亮的一个带来,无论如何也要在今上跟前讨个好,尤其第一位王妃生的儿子现在如日中天,万一转过头来对付他就糟了。献上女儿讨好今上,为国家安宁牺牲,怎么想怎么划算。
九月初一,大夏使者姗姗来迟,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同样挤满街道,迎接来自西方的客人。大夏人相貌异于中原,个子牛高马大,相貌粗狂,满脸络腮胡子看着骇人。今次来的使者个个长着黑色长卷发,带着皮帽,穿着皮衣,佩戴着西域精钢制成的弯刀,骑着中原渴求的汗血马走过朱雀大街。
成靖宁被家中长辈叮嘱,在夏人离开之前,不许出大门半步。她也担心意外发生,所以谨遵教训,安心待在家里,不管外面的任何风声。日子渐冷,几只猫凑在一个窝里取暖,不过可可焦躁得很,谁也不理,就坐在窗前看外面的落叶,思考着猫生,尾巴不耐烦的左右摇甩。
成靖宁担心它冷,就把它抱回窝里去,哪知可可野性大发,伸出利爪抓伤她的脖子……
第86章 波折
四道血痕从侧脸根部延续到锁骨处, 足有一指长, 血淋淋的狰狞得很, 映着白皙的脖颈,看着便觉不忍直视。
许是担心被处罚, 可可大力挣脱成靖宁的怀抱, 三两下跳上房顶不再下来。成靖宁现在疼得要死,哪里还管得着它,让花月去请家医来,自己先用备用的干净纱布擦伤口, 再用浸了烧刀子的棉布擦洗消毒。
抓痕较大,家医来后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止住血,清理干净后抹了药包扎好, 叮嘱道:“伤口愈合之前不要沾水, 最好也不要吹风。”
水袖去送家医,花月扶着成靖宁到贵妃榻上躺着。原本好好的来了这么一出,她也弄不清楚可可到底怎么回事。沈老夫人和顾子衿闻讯而来,看到成靖宁脖子上的伤口怒不可遏,气得要抓了可可将其打死。
“祖母别,可可一直很乖, 您别伤它!”成靖宁着急道,只是伤口又长又深, 动一下就疼得要命, 她不敢动,只好僵着脖子阻拦道。可可在她眼里是只猫精, 她一直相信它这么做有别的原因。
沈老夫人还在气头上,说:“乖什么乖?养了这么久还是野性难驯,今天能抓伤你的脖子,明天就能招呼你的脸,若是毁容了如何是好?”
伤口再往上一厘就真的毁容了,不过成靖宁倒没那么在乎,伤口在脖子上,结疤愈合之后到皇后那里讨几瓶玉肌膏擦一擦就是,平时主意保养,以后也不会留疤。
“这事你别管,今天我定要杀了那小畜生!”沈老夫人气道,嬉闹捣蛋可以,但伤人她决不允许,可可今日留不得。
可可还坐在房顶上,褪去焦躁之后,它又是平日里那只温驯的黑猫,坐在高处俯看院子里的人。沈老夫人下令要捉住它,此时此刻府里的下人正拿了梯子和网来捕它。可可看到人都齐了,等家丁爬上房顶,才垂着眼离开,它身姿敏捷,几番跳跃纵横之后,消失在房顶。
成靖宁看着可可的身影消失,抓住沈老夫人的手臂祈求道:“祖母,别抓它了,它害怕。”
沈老夫人二话没说,带着众人离开。看样子是不追究了,成靖宁松了口气,又命令行云院跑腿的小厮和小丫鬟去找,水袖几个看到了也不许伤它,要完好无损的把猫带回来。
成芙宁听闻可可突然发疯抓伤成靖宁,连雪儿也没带就过来探望。成靖宁是伤员,包扎好后就被甄妈妈看着在屋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她身边蹲着的是懵里懵懂、惊吓过度的噜噜,这时候谁也不让抱,就挨着成靖宁。
“好好的怎就突然发疯伤人了?”成芙宁奇怪道。
成靖宁抚着噜噜的头安抚它,说:“我也不知道,但它向来温顺,突发野性一定有原因。现在不知它跑哪儿去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千万得找回来才是。”
“伤得重吗?”
“不算严重,养上几日就好,擦一擦玉肌膏也没事。”成靖宁说道,也怪她当初觉着可可乖顺,养了五年没见它亮过爪子,就没剪它指甲,到最后还是失算。“都是我的错。水袖,去拿一把剪刀来,我给噜噜剪猫爪。”
天色黑尽,找遍侯府和周遭也不见可可的影子,成靖宁担心得很,可可是家养的猫,平时吃得也精细,万一流浪在外,现在天也冷了,还不知到会是什么可怜样。“明天继续找,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今次来大祁的大夏使者,正巧有大夏未来的储君龙擎苍,使团住进使馆之后次日便开始和今上商议两国的大事,和亲结盟更是重中之重。过去两国交战大祁败多胜少,饶是今次打了胜仗,朝野上下面对这头草原狼依旧不敢轻视。许多大臣谏言,可对其使美人计,消其心智,磨其锐气,是以最终选定太平郡王之女赵妙妗。
赵妙姈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乃皇室之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本是太平郡王讨好今上的牺牲品,在郡王府中不受宠,今次被选中送往大夏,整日啼哭,愁容满面。龙擎苍远远的看了一眼,并不喜欢,说大夏男儿顶天立地,从不强求一弱女子,要求大祁皇帝陛下重选一女子。
和亲结盟乃重中之重,人选必须有魄力有担当,能肩负起家国重任,容貌倒在其次。龙擎苍提起汉朝元帝时期昭君出塞一事,恳请赵澈重选一人,哪怕是臣子之女,亦或是宫女也无妨。
赵澈倒想选一宫女应付,可千百年间只有一个王昭君,后宫要真有这样一女子,还能便宜大夏?
方太后闻言大赞龙擎苍深明大义,也劝说赵澈赵妙姈的确不是最佳人选,“大祁和大夏数百年间战事不断,今次互盟友好,皆为兄弟,和亲之人可不能是盏玻璃美人灯。左右王子才来京城,可多住些时日,陛下也可重新选人,说不定后宫和民间,真有一个王嫱呢。”
礼部侍郎王越出列禀道:“微臣倒想到一人,只是要让皇后娘娘割爱了。”
“王大人是说熙儿?可她才十岁,怕是担不起此等重任。”成宜惠笑道,就算她同意,赵澈也不同意。
“非也非也,乃娘娘娘家侄女,永宁侯的嫡女成靖宁,陛下亲封的平阳乡君。当年宫中中秋宴请,突然出现刺客,在那等危急时刻,成姑娘一介弱女子,竟挺身而出,为陛下挡刀,此等魄力,此等胆色,岂非寻常女子可比?若说容貌,微臣认为,乡君并不在昭君之下。是以微臣以为,成姑娘是最佳人选。”王越言辞恳切,跪拜进言道。
“哦?可是成副将之妹?”龙擎苍突然来了兴致,既有胆色,容貌不俗,那真是不可多得之人。
“是。”王越说道,“为两国友好互盟,为边疆安宁,为天下安定,微臣恳请皇后娘娘和永宁侯割爱。”
他说得冠冕堂皇,成宜惠一时分不清他喻意何为,因这时方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当年那事,可是压倒方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涉及自家亲侄女,成宜惠万分为难,道:“若说胆量,京中的确少有女子比得过她。不过那孩子自小体弱多病,本宫担心她受不住大夏的风沙。更不巧的是,靖宁三日前被她养的那只黑猫抓伤了脖子和脸,破了相,现在还在府上养着呢。擎苍王子远道而来,总不能让王子娶一个破了相的女子。”
方太后这时也不管王越到底针对谁,笑问道:“这的确不巧了,那可是在身边养了几年的猫,怎就在这个时候把平阳乡君的脸抓伤了?哀家着实好奇得很。”好似这其中有惊天阴谋一般,她誓要找到其中真相。当年要不是成靖宁出来搅局,方家不至落魄至此!大夏,一定要让她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便是寻常养只兔子也咬人呢。”成宜惠说道,“郑义,你替本宫送了玉肌膏到侯府,见过靖宁的伤,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郑义被推到前面来,笑得看不见眼睛,道:“启禀陛下、太后和各位大人,老奴一日前送药到永宁侯府,见过乡君的伤。猫爪子厉害,挠了四道血痕,每个都有食指长,便是老奴瞧着也觉惊险。若再往上些许,便真的要毁容了。那只伤人的黑猫老奴也瞧过,的确野性难驯,这会儿做错了事,不知跑哪儿去了。”
方太后笑道:“那就是无碍了?”
郑义回道:“侧脸有血痕,细心养着也不碍事。”
成宜惠又道:“陛下,靖宁已经定亲,年底就要出阁,怕是要辜负王子的一番期盼了。”
方太后反驳说:“至于定亲,这好说,没成亲就不算出嫁女。为国家大义牺牲,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陛下,两国互盟乃国之大事,肯定陛下仔细斟酌。”王越忧国忧民地道,“微臣恳请陛下派遣御医到永宁侯府为平阳乡君治伤。”
这个王越,专门和永宁侯府过不去是不是?成宜惠怒目瞋视。赵澈出声制止道:“关于人选,宫中自有定夺。还请擎苍王子等候一日,朕和皇后,一定选一个最合适之人。今日商议到此为止!”
龙擎苍看这群大祁朝臣和后宫主子勾心斗角,突然觉得很有趣,难怪那么多年都是大夏的手下败将,原来心思都用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上。要不是出了个萧云旌,现在的大祁还被大夏按在地上擦灰!至于娶公主还是娶宫女,他并不在意。不过看他们那般逗趣,突然很想见一见是非旋涡中间的平阳乡君。以身挡刀么?倒是很有胆色。
侯府的家丁打开大门,见到一身大夏皇室装扮的阿丽雅,她带了两名侍卫来,笑咪咪的招呼人,说来找老朋友叙旧,请通传一声。
听到阿丽雅的名字,成永皓就觉头疼,心想着她怎么来了,翻看使团名时,上面并没她的名字啊?上次搅浑西疆局势,引发长达一年多的战争,这次她又来搅和什么?叙旧,鬼才相信。沈老夫人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大事不妙,提高十二分的警惕去招呼这位大夏皇妃。
阿丽雅背着手站在花厅内,喝着新送上的雨前龙井,对身边的一名侍卫说:“大祁的茶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都抢着要,丝路上一两茶叶一两金子,味儿还没这个好。”
“是啊,这次结盟之后,丝绸、瓷器和茶叶的价钱估计会降一些。”那名侍卫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浓郁,却终究比不过大夏的奶茶和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