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啥强子和大伟不向这俩妹妹借钱,一方面是这俩存的钱不多,另一方面只怕是因为喜宝更好骗吧?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凝重,春梅和春芳赶紧报告了好消息。
一年的学徒工结束了,她俩都已成功转正,而转正后的工资是二十九块钱。
“从这个月起,我们也可以往家里交十块钱了。”
张秀禾和王萍倒是挺高兴的,虽然心里还隐隐担心着俩蠢蛋儿子,可仔细一想,都那么大了,出去闯闯也好。比起这个,俩闺女的婚事倒是可以提上来了。这么想着,她俩就上前拉走了各自的闺女,把战场留给了愤怒的老俩口、无辜的宋卫国宋卫党兄弟俩,以及纯看戏的老三一家子。
……
强子和大伟的跑路,当然引起了生产队上下的注意。队里说啥的都有,然而没过多久,就再没人提起这事儿了。
因为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来。
据说,国家准备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具体的意思就是,将原本公家的土地,按照各家人数重新分配给各家,所有人都将要给自家种地,甚至还听说,盈亏自负,以及生产队、公社即将被取缔。
尽管这些都还只是小道消息,可谁都知道,无风不起浪,如果真的没有那些事儿,谁能编排出这种谎话来?
赵建设又一次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虽然没完全敲定,却也告诉大家,这事儿确实是真的,已经在其他地方开始试行了,至于啥时候会传到他们这儿来,谁也不知道。可再怎么拖延,最多也就是这么一两年的事情。
事实上,进展比赵建设预估的还要快,就有聪明人,例如曾校长就已经有了预感。自打去年恢复高考以来,上头很明显大动作不断,而吃大锅饭终究将要成为历史,甚至还有可能,接下来的改革会更猛烈更迅速更叫人措手不及。
到今年秋收,上头已经明确的下了指令,要求各个公社彻查底下社员,以及所有的土地重新丈量。就有人明确的表示,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交公粮了。
一语成谶。
在交完了最后一次公粮后,上头传来消息,意思是今年的任务猪没有了,各个生产队所养的猪,尽数按照工分给各家各户发下去。从明年开始,不会再有小猪崽送来,也再没有任务猪这个名字了。其他的任务家禽也是如此,什么都不用交了,可也什么都不会再送来了。
这一年的春节,老宋家的人比往年任何一回都要少。春丽嫁出去了,还远在京市,仅仅在过年前往家里寄来了包裹和钱。强子和大伟倒是也送来了信,信上全是各种鬼画符,负责念信的毛头险些没被逼死。幸好,其余的人倒是到了齐全。
也是这一年,喜宝和毛头以并列第一名的成绩升到了本校的高中部。不过,因为当时正值秋收农忙时,加上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哪怕是最疼爱喜宝的赵红英都没空关注。
主要是,俩小只的成绩打小就好,县一中的高中部对于外校的录取率相当得低,可以说当年春丽能如愿的考上,简直就是超常发挥。然而,对于本校学生而言,考中是理所当然的,真要是考不中,那才真是搞笑了。
幸好,虽然哥哥姐姐们跑了,可老宋家还是热闹得很,毕竟扁头长大了,还有就是已经能跑能跳能闹腾的宋东、宋西这对双胞胎兄弟了。
热闹依旧,外加还有老宋家传统的分压岁钱。
没到这个时候,袁弟来才会觉得自己没吃亏,因为全家里头,只有她后来生的这仨儿子才能得到压岁钱,不单能拿长辈给的,连同辈已经赚了钱的哥哥姐姐们也会给。
准确的说,同辈里头,除了人在家里的春梅和春芳会给之外,张秀禾也会替强子、春丽和臭蛋给,王萍则替大伟给一份,至于喜宝和毛头就算了,他俩还在念书,属于不拿也不给的。
这仅仅是同辈的,长辈们也一个不落的给了压岁钱,喜得扁头差点儿没忍住在堂屋里翻跟头。
宋东和宋西年岁虽小,可也不傻,知道这是好东西,能跟扁头哥哥换糖吃的好东西,得了压岁钱就藏到兜里,俩人都是一副财迷的样子。
虽说单独的一份压岁钱也就那么三五分钱,可架不住老宋家人多,加一块儿也不算少了,更别提袁弟来有仨儿子。然而,本以为能发一笔小财的袁弟来,最终还是失望了,因为这仨小东西一个比一个精明,她怎么哄都没法哄出来,又怕大过年的把孩子弄哭,只能憋屈的选择了放弃。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对于生产队来说,以往的每一年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新年啥的,也没啥特别的感受。可谁叫今年格外得与众不同呢?各个政策,跟冰雹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他们头上砸,有心想躲吧,又怕砸下来的不是冰雹,而是哗啦啦的钱。一时间,所有人都没空讲究别人家了,而是纷纷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该咋办。
而这些事儿,跟喜宝他们倒是没啥关系了,因为他们面临了新的问题。
教科书改革。
原先的小学、初中、高中教科书都将被逐渐替换,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高中教科书。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先前的教科书并不是为了高考而准备的,而现在,随着高考的恢复,尤其去年又进行了第二次全国高考,间接的证明了高考不是玩笑,而是每年都会举行的。所以,教科书改革势在必行。
时至九月,喜宝和毛头高二开学,所有的教科书全部换成了新版。据说这次,是从高一到高三尽数替换。又因为他们本身高一用了老课本,所以这次会多发一套,让他们回去自学。
毛头不想多花钱,等喜宝买了一套后,拿过去边抄边看,等抄完一遍后,他也就顺势吃透了。回头就拉了喜宝补课,弄得喜宝有两周都没法回家,就光顾着补习了。
参与补习不止是喜宝一人,还有毛头的好哥们大兄弟徐向东。
然而,赵红英担心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哪怕已经当了四年多的同班同学,喜宝跟徐向东说过的话仍不超过十句。就连这仅有的不到十句话,多半也是互相问“我哥去哪儿了?”、“你有看到我哥们吗?”……
不过,补习显然是个好机会,在单独的补习小课堂上,徐向东终于悟了。
“聪明那就是遗传的,我为啥不聪明呢?因为我爸、我妈、我爷、我奶都不聪明。你为啥那么聪明呢?看看你妹妹就知道了,你俩真不愧是一胎生的,虽然长得不像,可脑子像啊!”
喜宝缩回了拿水壶的手,扭头默默的看了徐向东一眼,破天荒的跟他说了一句新鲜的话:“我跟哥哥不是双胞胎,他瞎说哄你玩的。”
“不可能!他说他保证不骗我!”徐向东震惊了。
正好解完一道题回头的毛头,拿着笔一人一下敲了脑门:“好好听课!还有,啥叫不是双胞胎?我和喜宝从小一起喝奶一起玩闹一起睡觉,叫的同一个爹妈,咋就不是了?宝啊,你别看那个出生年月日,那肯定是傻子登记员给弄错了,我俩咋可能差了半个月呢?有人会先生一个,隔半个月再生一个不?”
喜宝托着下巴作沉思状。
“你想想我的名字,宋社会,不就是傻子登记员给弄错的?还有啊,你别看你现在户口在四叔名下,那是过继!过继你懂吗?是爸妈把你过继给了没孩子的四叔!”
“是这样吗?”喜宝也迷糊了,过继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可为啥她隐隐觉得真相不止是这么简单的?突然想起一个事儿,“三婶……我不是三婶生的吗?”
“你都说了那是三婶,咋可能是她生的?喜宝乖啊,其实就是他们哄你玩的,你跟我都是妈生的,臭蛋才是三婶生的。”
顺着毛头的说法细想下去,喜宝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小时候事情,过去的太久太久了,她真的有些记不清楚了。话说回来,她为啥会觉得自己是三婶生的?
对了!
“哥,你看我跟臭蛋长得多像啊!”一定是因为长得像,喜宝又回忆了一下,她跟臭蛋就是特别特别的相像。可凭良心说,跟袁弟来却不是那么相像的,毕竟她和臭蛋小时候都是白胖滚圆的汤圆,而袁弟来瘦巴巴的,皮肤还黄,所以……
“那是因为你俩长得都随奶,其他人包括我爸二叔三叔他们,长得都随爷!”毛头拿出了当年忽悠臭蛋的劲儿,或者准确的说,这回他真不是忽悠,而是打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喜宝是他亲妹妹啊!就是被过继给了四叔。臭蛋才是三婶生的,可惜臭蛋傻,他当年明明说的是把妈借给他用用,结果借了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