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经过层层山石沙砺的滤净,江水已不再浑浊泛红,而变成清澈见底的沽沽清流,大秦的人们崇敬处江,更是将流通京康的此段至纯至净流域,称为圣河。
夜幕渐重,皓月当空,点亮了星河,也点亮了这尘世。
洒下的微光将河水度上一层迷人的银色,更为圣河边儿的清冷平添几分凛冽。
一个身量修长,英俊威武的公子驻于河边。这公子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纶巾素带随风轻摆。
夜风拂过他的脸颊不曾掀起一丝波澜,暗花刺绣玄色斗篷下的长袍忽隐忽现,那典雅的青灰色鎏金提花缎面儿,仅是稍稍一露便足以惊艳。
襟带上镶制着大块的镂纹玉髓,映着这抹幽幽月色,还不时的闪烁着傲洁寒光。这般气韵随极了它的主人:雍容不凡的质感,淡漠无情的色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幅阴寒绝美的画面。来人身材健壮,威武挺拔,身着一件银甲玄披。此人正是大秦宫的禁军统领蒙羲,蒙将军。
只见他几步跨近那公子身旁,轻作一揖道:“禀昭王殿下,已将其抓获。”
随后紧跟着来了十几个侍卫,中间还押着个长发凌乱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一袭盘绦纹的缭绫轻裙已溅满泥迹,如瓷的小脸儿也有多处划伤,似是刚经历一番拼死逃亡。
昭王依旧镇定自若,转身俯视着这个跪于他膝前的女子道:“抬起头来”
这声音苍白的不带一丝喜怒,却听起来寒意入骨。
女子颤栗着抬起头,眼中已是噙满泪水。胆怯的眼神恰逢迎上昭王那寒气逼人的双眸,立马便是一个寒颤,直抖的那缭绫琵琶袖荡起了波澜。
昭王无所动容,只是轻眨了下睫羽,直起了身子冷语道:“你可是将我这昭王宫当做客栈,来去自如?”
语调虽缓,却是不怒自威。女子方才流转于眼眶的泪水已是簌簌滑落。
“殿下,求殿下饶恕!并非臣妾想逃……是您明日要将臣妾赶出昭王宫,还要赐上烙印……带上这烙印出了宫,臣妾就再无法……”
“无法什么!”伴随这质问而来的,是一脚狠踹!直接将女子踹倒在地。
原来是候在一旁的内臣——上官雀,他见昭王已有了愠怒之色,便立马出来给了那女子个教训。
上官雀不解恨的又扯起了那女子的头发,拎得她眉眼都变了型。继续训斥道:“难不成你还想出了昭王宫再另寻他嫁?”
全天下都知道,昭王宫赶出去的女人就要赐烙昭王印,终生不得再嫁、再侍奉他人,只能凭每年的例银供养余生。
“居然还想在赐印前逃跑?就凭你一商贾之女,今日做了逃奴就是死罪!”
上官雀说罢甩开手的蛮力也是够大,女子再次摊倒的扑在地上。
女子有气无力的啜泣道:“靖洲水患,臣妾的父兄捐银捐粮协助朝廷赈灾……不敢居功,但求殿下看在臣妾一家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饶了臣妾这次……”
“噢?还有这善举?”昭王鄙夷的看着她轻声反问,只是这份轻柔瞬间转为声色俱厉的质问:“若不是你在昭王宫做侍妾,你父兄何来的身家?”
见昭王盛怒,女子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跪扑在昭王膝下哭的椎心泣血,涕泗交流。
“求殿下……求殿下饶臣妾一命!臣妾……”
“人都逃出宫了还臣什么妾!”
“殿下息怒!奴婢……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奴婢……”
“不用说了,我饶你一命。”昭王一脚将她踢开,用手掸了掸被她抓脏的衣角。暼了眼蒙羲,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便拂袖离去。
蒙羲随即意会,转过身对侍卫厉声喝道:“赐昭王印!”
言罢便同上官雀紧跟昭王而去。只留那个早已崩溃的女子在一众侍卫的包围下。
见殿下和统领一走远,侍卫们便放松了下来。
“臭娘们儿!你这一逃,害得我们满山遍野的搜了一晚上!”一个侍卫边踢了那女子一脚边嚷到。另一个侍卫很是不耐烦的拦道:“快点烙完扔出去吧,跟个扔出宫的贱人废什么话!”
言罢,便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那枚已烤红的印具。
这印具,金属质地,巴掌大小。图案那端是已被烧至赤红的花朵图型。
只见先前踢人的那个侍卫,粗暴的将女子肩膀衣服扯下一大块,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另有两人,合力将印具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官雀:杂家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儿,比你们见过的瓜子仁儿都多!幸也……憾也……
☆、昭王烙印
只听得江边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
那女子便昏厥了过去。背上,已然留下一朵红艳欲滴的花儿。
上官雀便对昭王回秉道:“殿下,赐印结束了。”
昭王倒并未着急离去,仍旧平静的站在圣河边,淡漠的盯着河水。“这世上又多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儿。”
一阵寒风袭来,夹了几滴雨露,上官雀见执完任务的侍卫都跟了过来,便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道:“殿下,似是将雨。还请殿下早些回寝宫休息。”
昭王微微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确已是乌云弊月。在转身欲离去时,却瞧见此时的蒙羲,正眉头深锁的望着远处的河面道:“殿下,那是……”
昭王顺着蒙羲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深沉的暮色下已显不出圣河之水的清澈明亮,那已成为溶于夜色的一片漆黑。而就在这蜿蜒连绵的墨色之上,却有盏璀璨的殷红,幽幽而来。
那盏殷红,忽明忽暗,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煞是惊艳!
这一幕竟令昭王那寡情淡漠的脸上起了些丰富的表情:他眉头深蹙,目光如炬,薄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