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回头,任平生也能觉察到身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滔天杀焰。
比阎小七来得还要强盛。
阎小七杀人如割草。
西妖杀人也如杀草。
大火卷过,寸草不生。
十六字营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屠杀!
凤雏先被追上。
接着便是九恨。
两柄剑器呜咽哀鸣,被梁凉攥在手中。
那一袭火红身影,在十六字营的大军之中,冲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顺延剑气,笔直通向任平生。
......
......
任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脸色红得有些不太自然。
“江轻衣,你还记得西关边陲的线么?”
他这么一问,江轻衣微微一怔。
青甲儒将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碰上了满面鲜血的任平生。
任平生的鼻腔之中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些血气带着一缕杀伐之气。
江轻衣愕然看着任平生并不自知的笑面。
他鼻尖一酸:“任平生,你别骗我。”
任平生摸了摸脸,不出意料摸了一手鲜血。
他依旧在笑,露出白齿:“没骗你没骗你......只是剑经反噬嘛,一桩小事的。”
“大概......到了西关边陲,需要多久能抵达西壁垒?”
江轻衣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半柱香。”
“好。半柱香。”
任平生忽然停住脚步。
他的面前,是豁然开阔的西关边陲长线,大雪隔开。
两片世界。
......
......
“江轻衣,你听着,有些话,我现在要说。”
任平生笑了笑:“必须要说。”
“我不能再带你一起逃了。你会拖我后腿的。”
他没有去看江轻衣。
眼眶开始溢血。
耳朵嗡嗡在响。
所以他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了。
任平生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喏,前面就是西关边陲了,是吧?”
他轻笑道:“到了这,就各逃各的。听到没?”
没有回应。
剑经反噬,他已经看不到了。
只是凭借感觉,眼前应该到了哪里......
应该到了西关边陲吧?
若是再没有到,他也没有办法了。
他本想把江轻衣送得更远的。
送回西壁垒,送到城主府。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送江轻衣入洛阳,受那一袭大蟒袍,成西关新藩王。
只是。
他已没了更多的力气,去送江轻衣更远的距离。
......
......
任平生轻声说道:“西壁垒城主府,我的房间,左数第二个木柜,第三层抽屉,有一柄木剑。”
他自顾自笑道:“我们来比一下。”
这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盲人,瞎子,此刻温柔说道:“看看谁的速度更快些,先到西关。”
“我保证......”
“我会在你找到那柄木剑之前,就回到西关城主府。”
任平生笑着说道:“所以你要抓紧时间,要赶在我的前面,不然......”
话音停住。
有个人扑入怀中。
他身子僵住,接着温柔拍了拍怀里那个男人的脑袋,笑骂道:“幼稚,又不是生死离别。”
轻柔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动。
任平生没好气道:“别哭。”
轻柔推了第二下,依旧纹丝未动。
他眉头戾气纵横,无情一掌,狠狠推开怀中江轻衣。
“江轻衣!”
“快点滚!”
“要是想让老子活,就赶紧滚!”
“越远越好!”
剑经反噬之后的任平生,浑身上下都是出鞘剑,再无半分平日温和气息。
他恶狠狠说道:“滚啊!”
说完这一句,再顾不得其他,任平生深吸一口气转身,猛然高喝:“凤雏!”
隔着极远的距离,那柄古朴长剑挣脱西域第一人的掌心,顿入任平生手中。
大雪纷飞。
接着便是第二声。
“九恨!”
剑气呼啸声中,西妖落在了任平生面前。
她面色凝重盯着眼前气息全变的瘦削剑客。
原先攥于自己掌中的两柄剑先后脱手。
任平生双臂举起,两把剑对准眼前的西妖。
满面鲜血,听觉也无,视觉也无。
六感尽失,天地之间,唯有两剑。
曰凤雏,曰九恨。
他戾气陡然收敛。
剑气却无比放肆。
他感应到了那个青甲儒将,已经出了西关边陲。
任平生唇角微翘,心头便再无负担。
无牵无挂,无生无死。
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