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冲杀声音大响。
任平生无暇顾及其他的声音。
他攥了攥有些发麻的双手,来不及犹豫,便再度握紧双手剑。
双手掌心早已鲜血淋漓。
他自然可以凭借出窍元气驭剑。
但眼前是独坐西域八尺山的西妖,便容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若是他不亲自握拢手中之剑,那么胜负将会分得很快。
其实......胜负早已经注定。
他只是想将胜负的结果,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好让身后的那个青甲男人,能够顺利逃出西域。
“失算了啊......”
他低垂眉眼,自嘲笑了笑。
站在对面不过数丈距离的梁凉,居然破天荒没有动手,而是原地站定,双手垂落,血红大袖如火一般飘舞鼓荡。
西妖气定神闲,轻声戏谑道:“怎么?没有想到?”
青衫血染,粘稠浸透,此刻服帖裹在江轻衣的身上。
他温柔摇了摇头,语气还算平和:“想到了。”
任平生余光瞥见了大军前拥,后营之中再度分出的前营,将他和西妖裹住。
西妖浑然不在意。
她只想取江轻衣人头。
既然江轻衣不逃了。
那么她并不在意其他的事情。
数量一万的十六字营,按理来说,足以堆杀世上任何一位宗师。
但此时此刻,想要堆杀西妖,便是天大笑话。
这掉头而回的一万精锐,便等于送入了西域的口中。
外围是远胜十倍的兽潮。
稳操胜券的梁凉,唇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大好。
她双手垂落,大袖飘摇,体内精气神几近巅峰。
任平生深吸一口气,望向西妖。
梁凉并不介意这个西关剑道宗师,借着这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去恢复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力。
她有很久没有认真打过一架了。
平心而论,她倒是希望这个人类剑道宗师,可以使出一些令她觉得新奇的剑招。
很久以来,人类剑修,都是一类另类的存在。
梁凉从来没有小觑任平生。
即便在南海圣会之中,任平生比之五大妖孽要矮上整整一头。
可天下剑修太少。
若是北魏出了李长歌那么一位剑修。
梁凉眼底神情微微变化。
若将此刻的任平生换成李长歌。
便是她身负山海经,也绝不敢轻敌,更匡论此刻分心,给对手喘息机会。
“开打之前,有几句话想说。”
眼前的瘦削男人,似乎并没有放弃此刻恢复元气的大好时机。
甚至想要拖得更久一些。
梁凉只是冷眼相看。
任平生笑着揉了揉发麻的脸颊,甩了甩满手鲜血。
凤雏九恨,插在地上。
他挺直腰板,摇摇晃晃,高声笑着说道:“赴死一战,总要留些遗言吧?”
后方的青甲儒将,距离自己已经不远。
就要翻身下马。
接下来,若是不出所料,便会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这个蠢人。
任平生笑着骂道:“江轻衣!”
隔着一截距离的江轻衣微微一怔。
“蠢货!”
“混账!”
任平生高声骂了两句。
他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他为了抵抗西妖,动用了《剑经》的禁忌卷,好不容易博来了此刻的休息时间,此刻体内的剑气,元气,都快要恢复到了鼎盛时期。
回光返照。
这个男人双手早就离开了剑器。
也正是如此,梁凉才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转身,元气顺延足底,来到插入大地的凤雏九恨,剑尖。
凤雏九恨拔地而起,刹那化作两道长虹!
劈斩而下!
西妖瞳孔微缩。
她前踏一步,双手交错,各自拍开一柄剑器。
那个青衫被血浸透的男人摇身一晃,居然没有前行,而是以极快速度后掠。
弃剑而退!
“十六字营!拦住她!”
任平生肉身砸入轰然铁骑之中,张开双臂,抱住江轻衣,在马蹄洪流之中打了个滚,运气极好得没有被马蹄踩中,一身剑气收敛,远方抛飞的两柄凤雏和九恨从天边化为流光,钻入分出一半后再度分出一半的后营大军铁骑之中。
是了。
一万大军埋不死你西妖。
可你想要杀穿,谈何容易?
我只需要阻你,拦你,挡你。
你要如何才能追我,赶我,杀我?
任平生哈哈大笑,声音狂放,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他施展剑经禁忌卷后,整个人都拔高了一头,拎着江轻衣,便如拎着小鸡崽一般轻松,大袖揽风。
铁骑之中。
江轻衣有些微惘。
“蠢货。”
任平生眯起眼道:“平时聪明得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尽做一些蠢事?”
江轻衣有些委屈,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去拦她,拦不住她,我还不会逃命吗?”
任平生笑道:“你还想留下来,陪我一起死?”
瘦削剑客一边赶路,不断催动剑经禁忌卷,他的面色愈发红润,笑声便愈发开朗。
江轻衣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任平生,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江轻衣小心翼翼问道:“那......现在算是脱离险境了吗?”
拎着江轻衣的任平生轻轻嗯了一声。
他一边分神操纵凤雏九恨,一边挤出灿烂笑容道:“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到西壁垒的城主府了。”
凤雏和九恨穿梭在黑甲潮水之中。
这两把剑,分去他几乎全部的剑气和元气。
他要操纵这两把剑,将西妖指向错误的追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