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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2 / 2)

邵良宸附身扶着额头缓了缓精神,低低地吐出一句话:“我怕她自己不想回来。”

朱台涟既没听清更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邵良宸叹了口气:“正赶在何锦上门那时,我为了不惊动他、警告菁菁逃走,就说了句我们小时候用过的暗语,她这会儿知道我是谁了,恐怕……”

“你怕她故意甩下你,就此出走不归?”朱台涟就像听见了一个何其荒诞的笑话,敢情妹夫竟然在害怕媳妇把他给甩了!

“是你说的,她走时还有意帮你引走部分兵士。那几个骑马去追她的都是有品阶的军校,若非她将其引走,你的景况势必要比现今更要危急得多,危急关头她尚且有心这般照应你,你还担忧她会撇下你一走了之?”

邵良宸之前当然也是那么想的,可事后总等不来何菁的消息,就又难免胡思乱想,关心则乱:“可是,她定会以为我是蓄意骗了她这么久,总归是要生气的,谁知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不说别的,你看她今日有何必要往城外逃呢?说不定……她就是想故意躲开我,不想回来见我。”

朱台涟想到的那些因素他也想得到,所以一想到何菁并没多大危险却仍下落不明,他就忍不住开始瞎猜,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何菁自己就不想回来。

朱台涟从来没对劝人有过什么经验,见劝不好就有点没耐心了,拧起眉头道:“不说别的,她见到你被那么多人围攻,连你现今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呢,你当她会这样就跑了?眼下比起你担忧她,怕是她对你的担忧反而还更重些!”

“担忧都还不回来,不是更说明实在太不情愿回来了么?”邵良宸嘴里咕哝着,依旧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他此时散了发髻,长发在背后草草一束,垂着些碎发在脸边,清秀过人的脸上血色淡淡还满是愁容,一眼看去就像个病美人。

可惜朱台涟无缘见到《红楼梦》面世,不然说不定能将妹夫这模样跟林妹妹安到一处去。

就因为这副长相,朱台涟曾经很看不上他,见头一面时便觉得“怎会有男人长成这副兔子样儿?”等后来确认了何菁身份,更是觉得“我妹妹怎会便宜了这么一个兔子?”后来见到这个兔子妹夫对待妹妹还算好,他才渐渐改观了态度。

现在又见到邵良宸呈现出这副兔味儿十足的样貌,简直随时都要像个女人一般哭天抹泪,朱台涟忍不住鄙夷道:“瞧你这点出息!”

在他一个想把家都烧掉的人看来,一个男人家竟会为媳妇跑掉就担忧成这样,而且还是毫无根据的瞎操心,当然十分值得鄙夷——果然长得像兔子的男人,心里头总会多少有些兔子样儿!

正这时,钱宁回来了。

第91章 意外遭遇

钱宁单独在城内打听了一圈, 与那些侍卫一样, 只散碎打听到了些何菁纵马跑过的讯息,至于她现在身在何处,他也同样没有收获。这趟回来, 只是向朱台涟这边问问其他侍卫的进展,另外也看看邵良宸的境况。

他进了门, 坐在床边的邵良宸只抬眼望了他一下,就又将视线垂了下去, 脸上一片漠然。

钱宁明白, 无需朱台涟告状,以前一晚他说的那点半截话,邵良宸也一定能推测得出今日何锦上门找茬有他蓄意布局的成分在内, 他对他有怨气再正常不过。

看这意思就知道, 何菁依旧下落不明,可来了总不好什么都不说就走, 钱宁讪讪然地问:“你可好些了?”

邵良宸根本没理他。

钱宁又问:“可有弟妹一点消息……”

“你闭嘴!”邵良宸“呼”地站起身喝道, “你还敢叫她弟妹?你真拿她当弟妹看,还会拿她做诱饵,叫那些畜生打她的主意?钱宁……我还真没看错你!”

朱台涟及时握住他的手腕,既是防他一时冲动去向钱宁动手,也是为了扶着他:“现在可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谁跟他是一个窝里的?”邵良宸甩开手, 就没好意思说,你这个当哥哥跟他一样,都是惹祸精!要是你早点来约束何锦他们, 至于出这种事吗?

他实在心口堵得厉害,朱台涟,钱宁,这俩人看着都挺精明的样儿,到头来竟然都是猪队友,一个比一个猪!他们两口子明明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现在就被这俩猪坑成这样了!现在老婆还找不找得回来都不知道,即使找回来了还愿不愿意理他也不知道,即使还愿意理他……恐怕也没有从前那么恩爱了!

他简直后悔死了,这几天来得了钱宁老大的助力,心里竟然就不由自主将其视作自己人了,人家谁跟你是自己人啊?自己人有拿别人老婆当诱饵的吗?

钱宁叹了口气:“你放心,这回弟妹若真出点事儿,不用你动手,我也得以死谢罪。”

“谁稀罕你以死谢罪!”邵良宸方才站起过猛,再吼了两句,又感觉眼前发黑,只好重新坐回到床上去。

钱宁没再多说什么,踅身而出。

因今日何锦闹了这么大一场,现下整个驿馆已然戒严,除丁广被羁押之外,其余所有武将都被勒令留在自己住处不得外出,并且每人至多仅留两名亲兵在跟前,其余全都遣出城外驻扎。驿馆内外都由朱台涟带来的侍卫协同安化县衙的官差全权控制。

既控制了人们的行动,更是控制了消息外泄,毕竟这些变故若是传去杨英仇钺等人的耳中,朱台涟的那套计划必定全盘皆输。

钱宁刚走出邵良宸所住的房间外几步,忽听朱台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钱宁,你等等。”

“王长子有话要交代?”钱宁有些没精打采,乖乖等着多挨几句骂。

朱台涟示意跟前守着的两名官差退避一些,对钱宁道:“二妹夫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这人……把媳妇看得比天还大!自己的事都还好说,一见到二妹妹出了事,他便要理智尽失。当日我害得二妹妹大病一场,还不是挨了他一通排揎?等到二妹妹平安回来也便好了,你别去介意他方才说的话。”

钱宁大感意外,往日都是邵良宸待他亲和有加,王长子则百般看不上他,几乎就没对他露过一点好脸色,怎地今日他刚捅了个大娄子,王长子反倒待他好起来了呢?见他挨了几句骂,竟然还来安抚他,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除了二妹妹之外对谁都难有点好脸色的狂傲王长子么?

钱宁怔了怔,忙躬身施礼道:“您说得哪里话?今日一事本就错在我,别说挨二仪宾几句骂,就是被他捅上几刀,也是我活该。”

“不必如此说,”朱台涟的神情语气虽然称不上和颜悦色,也已经是相当礼敬平和,简直是难得一见,“还是那句话,一切等到二妹妹平安回来就好了。他们两个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是他们的福气。”

钱宁简直听得心慌慌的,这是怎么了呢?王长子出什么事了?刚还猜着王长子是不是为了请他多多出力寻找二小姐才来给他这个甜枣,可听了这几句话又不像是。

“从前我对你的诸多失礼之处,也请你不要计较。这一次的事过去,菁菁他们夫妻两个也不至于会对你有所记恨,将来我不在跟前时,还需劳烦你替我多照应他们了。”

朱台涟真是越说越客气,钱宁听得头皮直发麻,疑心此刻王长子是鬼魂附身,忙又施礼道:“王长子太客气了,小人可不敢当。对邵侯爷与二小姐,小人是真心感佩他们有情有义,情愿对他们悉心关照……”

想到这一回自己办的事儿,算什么对人家悉心关照?他又有些讪讪,接着道:“总之,先容我帮着找回二小姐再说吧。”

“好,有劳你了。”

朱台涟望着钱宁告辞出去,口中无声地舒了口气。

出身低微的小人物们往往习惯了卑躬屈膝,得到居高位者一点善待就受宠若惊,但朱台涟清楚,钱宁不是那种人。

因为生来天资过人,钱宁无论面上如何谦卑,骨子里都是有傲气的,这种人常会怀有一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倔强,不肯向居高位者服输。朱台涟一点也没指望自己给点好脸色,就收服钱宁,叫他为自己鞍前马后肝脑涂地。真要那样想,就太天真了。

钱宁此人,他是越来越看得透了,若说这人有多坏,就像那些行事只为一己私利的奸佞小人,那是有点冤枉他,可若说他有多正派,多善良,那也肯定是瞎了眼。

这人是见你对他真心好,他就也会大体上对你好,至少不会为了自己往上爬就随便踩你,但也不用指望他会有多侠义无私,不用指望他会见你有难,便去为你两肋插刀。

就像这回的事,倘若钱宁真是个够正派的人,就不会使出以何菁为诱饵这种满是邪气的招数,可究其本意,他也不并非真去置何菁与邵良宸的安危于不顾。发现自己捅了篓子,他也会极力去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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