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小赵氏这样不讲道理的人,陆安珩曾经在现代时见过,那回可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下线,让自己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小赵氏这回伤心是真的,然而只怕要对自己再多出几分怨恨来——为什么你落水了能救回来,我的儿子却死了?
想想她之前教唆陆安瑾的那番话,陆安珩便知道,这等全然不讲道理的强盗逻辑,放在小赵氏身上,那是完全没有冤枉她。再加上一个偏心大房,看二房不顺眼的赵氏,陆安珩真是为自己的爹娘叹了一口气,已然预料到了二房日后的堵心生活。
只是不知自己的大伯陆昌平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他与小赵氏心中所想一样,那么二房的处境,真是如履薄冰。萧氏与陆昌兴倒是能应付这些刀光剑影,然而自己姐弟三人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如今中馈掌握在赵氏手中,若是陆昌兴与萧氏二人一个不查,被大房钻了空子,不管自己姐弟三人哪一个出了岔子,对萧氏二人而言,都是锥心之痛。
陆安珩从未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浑身发凉,再三提醒自己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顺便看好了陆荷与陆安珏,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绝对不能中了大房的毒手。天知道丧子后发疯的小赵氏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总归小心无大错。
另外,如今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又回不去现代。陆安珩的眉头紧锁,头一回思索起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来。
古代士农工商,陆安珩原本对商业挺感兴趣的,高考的志愿填报的也是与这方面有关的内容。然而就算陆安珩再学渣,也知道商人的地位在古代如何低下。
农?陆安珩倒是下过地,问题是那是被他外公抓去体验生活的,就下过那么一两回。跟古代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解决不了温饱问题的农民性质完全不一样。
工?陆安珩手工倒是挺不错的,以往在家没少拆电视机电脑啥的,还能趁着他爸回来之前麻溜的装回去。做各种木雕也是一把好手,然而术业有专攻,他那业务的水平跟现在专门靠这门手艺吃饭的工匠们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字——渣!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能走了。
更何况,若是小豆丁的记忆没错的话,陆昌平与陆昌兴兄弟俩都是秀才,在考取举人的路上碰了几回壁,陆家又不是什么世家,据说原本是商户人家,到了陆安珩的祖父这里才改换门庭,典型的草根。
如今陆安珩的祖父已亡故,陆家根本无人在朝中做官,陆昌平兄弟二人天资不及其父,能否中进士还是个大问号。若是陆安珩这一代还未能出一个进士的话,只怕是祖父留下的人脉都要作废了。家族衰败近在眼前。
陆昌兴必然不想看到自己父亲一生的心血都化成泡影。
便是为了陆昌兴,自己也要通过科举考个进士来!
这么想着,陆安珩的眼神便坚定了起来。虽然知道古代的科举录取率低得吓人,但是陆安珩对自己有着蜜汁自信,怎么说自己都是经历过高三炼狱的人啊,应付考试的技巧一大堆,心理素质杠杠的。
更何况,现在自己才四岁,拿出高三的作息表努力十二年,十六岁开始参加考试,自己就不信了,这么拼,还不能考个秀才回来?
完全没问题嘛!
第5章 分家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斗志昂扬的陆安珩立马就受到了来自亲妈的一根闷棍。
萧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长子,再次确认道:“三郎你是说,你想要去书院念书?”
陆安珩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点点头,努力地说服萧氏,“阿娘,爹爹和大伯都考中了秀才,我也要考秀才!还要跟祖父一样,考举人,中进士,当大官,光宗耀祖!”
萧氏失笑,摸了摸陆安珩的头,柔声道:“三郎真有志气。那等会儿你阿爹回来后,我跟他商量商量,让他给你开蒙。也是娘亲疏忽了,我们三郎也到了该念书的年纪了。”
陆安珩愣住了,“阿爹给我开蒙?我不去学……额,书院念书吗?”
萧氏惊讶地瞪大了眼,“你这么小,去书院怎么受得住?书院中的蒙学夫子大多是秀才,你阿爹也是秀才,让他给你开蒙就是了。不然弟子多了,夫子也顾不过来呀。”
什么,还有这茬?陆安珩无语,还以为自己能去见识一下古代的书院呢,万万没想到竟然当头挨了一闷棍。说起来,陆昌兴的脾气还挺好的,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吧?这年头可是讲究什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年代,当爹的教训儿子就跟玩儿似的,艾玛要是自己学的太烂,被陆昌兴暴揍一顿怎么办啊?
陆安珩完全是想起了当初自己小时候调皮被陆爹暴揍的苦逼事儿来了,那还是在学校由老师教呢。现在亲爹成了老师,这么个双重身份,听着都很吓人啊。
总感觉自己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恰好这会儿陆昌兴也从大房那里回来了,萧氏见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心中登时就是一个咯噔,眉头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心下已经闪过了几个念头,萧氏连忙迎了上去,温声道:“那边怎么样了?”
陆昌兴紧绷的脸色松了松,对着萧氏微微颔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端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而后拎过旁边的陆安珩放在自己的腿上,陆昌兴原本还有点不悦的心情已然好转,这才抬头望向萧氏,笑道:“娘子莫急,娘亲与大哥一切都好,只是大嫂情绪有点崩溃,想来过了段时日便会好了。”
说话间,陆芙已经听到了陆昌兴回来的消息,蹬蹬蹬就跑到了屋门口,一见到陆昌兴的身影,陆芙的眼神瞬间一亮,而后风一样的跑到陆昌兴跟前,甜甜地抬头道:“阿爹,你回来啦!芙儿好想你啊!”
陆昌兴笑容满面的摸了摸陆芙的头,又将陆安珩单独放在右腿上,而后左手揽过陆芙放在了自己的左腿上,这才柔声道:“爹也很想芙儿,芙儿有没有乖乖的听阿娘的话?”
陆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乖乖的回道:“芙儿最乖了,这些天都乖乖的听阿娘的话!”
陆昌兴抱着一双儿女,又有娇妻在侧,只觉得所谓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正值陆安珏也醒了,一家人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眼瞅着一番笑闹后,陆芙与陆安珏都开始揉眼睛,萧氏这才吩咐人将他们姐弟三人带到内室休息去了。
陆昌兴一直看着他们姐弟三人的身影进入内室,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萧氏本就是聪明伶俐之人,一见陆昌兴这神色,瞬间便猜出了他方才去大房定然发生了不太高兴之事,只是碍着孩子们还在场,陆昌兴才并未发作。见陆昌兴满脸的欲言又止,萧氏抿唇一笑,开口问道:“郎君有何事?”
陆昌兴眉头紧皱,似是难以启齿,而后伸手握住了萧氏的手,低声道:“娘子,日后,怕是要累你跟着我吃苦了。”
萧氏一惊,“郎君何出此言?我嫁给郎君这么多年,何曾吃过苦?”
陆昌兴苦笑,“方才在大哥院子里,大嫂说话间很是有几分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诅咒我们三郎。我气不过,跟大哥大嫂吵了一架,母亲又拉偏架,我一怒之下,便提出了分家。”
萧氏这回是真的惊住了,“分家?婆母能同意吗?”
陆昌兴的神色愈发苦涩,微微垂眼,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说出话来。萧氏也不急,就这么眼神温柔地看着陆昌兴。
半晌,陆昌兴抬眼,直视萧氏温柔的双眼,低声道:“母亲原本不同意,不过,我说,二房愿意净身出户,不要一分家产,母亲便有所意动。再加上大嫂在一旁极力促成这事儿,大哥沉默不语,权当是默认,母亲也就同意了。”
萧氏这回是真的惊喜了,在她看来,能分家出去单过,自己当家做主,可比家里那点财产重要多了。萧氏自己的陪嫁也算是丰厚,何苦在这受婆母的气?是以听着陆昌兴这话,萧氏根本半点都不曾为那点家产生气,认真说起来,真要是分家,也是长房占大头,自己这房也分不到多少银钱田产。再有,赵氏的身体一向硬朗,再活个二十年估摸着也不是问题。比起再受二十年气而言,那点子家产还真是不值一提。
然而惊喜过后,萧氏的心陡然便抽疼了起来。回握住陆昌兴的手,萧氏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夫君,柔声道:“郎君,那些家产怎么能与我们的这个小家相比。一想到三郎之前说的那番话,我这心里真是不踏实。如今大郎亡故,谁也不知大嫂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我这心可真是一直悬在半空中,唯恐三个孩子发生什么意外。现今你提出分家,恰好解了这个难题。钱财乃身外之物,又怎能与我们的孩子们相比呢?再说了,分家出去,我们便自己当家做主,哪里来的苦呢?”
陆昌兴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许,深深地看着萧氏,真心实意地道:“我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事情,便是娶了娘子为妻。”
“就会说甜言蜜语哄我!”萧氏心下一甜,面色绯红,含笑地看着陆昌兴,语气甜蜜的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