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是凌大春还是凌玉,哪个又是能轻易让人撼动自己决定之事的,两人一个好言相劝,一个恶语威胁,你扮红脸来我唱黑脸,把个杨素问唬得一愣一愣,最后还是乖乖地把契纸收了下来。
“你总嚷嚷着要把回春堂赎回来,到底当初又是为何要把它卖掉。”亲自盯着她把契纸收好后,凌玉问起了这个一直困绕着她的问题。
杨素问噘着嘴:“那时我爹得了重病,回春堂的生意一落千丈,家里入不敷出,不得已才卖掉的。”
最主要的还是她爹觉得她医术平平,根本撑不起回春堂,与其留着白白浪费精力,倒不如干脆卖了换一笔钱过日子。
她一直认为,只要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把回春堂赎回来,那便是告诉她爹,纵然她医术平平,也是有本事把他耗费心血建起来的回春堂打理好的。
凌玉好像有些明白她的意思:“那以你如今手上的钱,可够把回春堂赎回来了?”
“本来是够的了,可那姓李的居然坐地起价,比前些日子说的价格又涨了一百两!”说到此处,杨素问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需要我借……”
“不用!我要用自己的钱!”凌大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他倒也不在意:“那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再向我开口。”
三人闲聊了一阵,终于说起了正事。
“如今有两家商家打算与咱们合作,把玉容膏销往外地。其中一家来头颇大,是如今的皇商龚家,以售卖珠宝首饰为主,此回找上咱们,大概是打算在胭脂水粉这一行上分一杯羹;另一家是长洛城叶家,倒是以卖胭脂水粉为主,虽然名气比不上龚家,但我也仔细地打探过,叶家商铺声誉、货品的口碑都颇为不错。”凌大春细细道来。
“我和大春哥都想过了,如今玉容膏名气越来越大,打它主意之人自然也会越来越多,若无背景依靠,这独门生意并不容易做。倒不如寻一家可靠的合作,彼此在各自的地头售卖,互惠互利又互不干涉。”凌玉也有她的意见。
“这些你们抓主意便好了,我不大懂。”杨素问摆摆手,无甚兴趣地道。
“若想寻个依靠,这皇商龚家岂不是最好的选择?”萧杏屏端着茶走了进来,刚好听到他们的话,随口回答。
凌玉摇摇头:“恰好相反,这龚家是皇商,咱们不过是小生意,凭什么与他们平等地谈合作?仅凭一个玉容膏?只怕到头来连留芳堂的招牌也保不住,全成他们龚家的了。”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龚家这个皇商快要保不住了。一旦脱了皇商这顶帽子,龚家便也快要到头了。倒不如选择叶家的好,虽然如今不显山露水,但厚积薄发,若干年后也在商界打出了一方天地。
况且,叶家所在的长洛城,可没有经受半点战乱。
“小玉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若是你无异议,改日我便约叶公子洽谈合作之事。”
“既然你们都觉得叶家好,那便叶家吧!”杨素问也应了下来。
合作之事有了着落,凌玉便有了闲心打量跟前的这一对男女,没有错过凌大春总是不时落到杨素问身上的视线,偏杨素问却无知无觉,拉着萧杏屏问她怎么能将这茶泡得这般好喝。
凌大春回过头来便对上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略怔了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哎,对了,前些日有人到店里打探绍安兄弟卖的成衣是何人所制,古古怪怪的,我随便寻了个理由打发了。”萧杏屏想到这事,忙道。
凌玉也没有放在心上:“打发了便好。”
凌大春是个利索人,既然有意与叶家合作,那便不会推三阻四,次日一大早便约了那叶家大公子洽谈。双方都有诚意合作,没几日便把合同之事敲定了下来。
自此,叶氏商铺里也出现了留芳堂的玉容膏,而叶氏的胭脂水粉,同样可以在留芳堂内买得到。
与叶氏的合作,无形中也使得留芳堂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期间龚家因合作不成曾寻过留芳堂的麻烦,可强龙难压地头蛇,留芳堂虽小,可因了程绍禟的关系,不但有官府相护,便是流氓地痞恶霸都不敢将主意打到留芳堂头上,故而龚家人唯有忿忿不平离去。
程绍安喜滋滋地回到家中,对着王氏和金巧蓉道:“娘,留芳堂要开分店了,大春哥还在分店旁边也替我寻了个铺位,以后咱们还能与留芳堂一处。”
“当真?如此可真是太好了!”王氏欢喜地道。
金巧蓉却沉下了脸。
偏程绍安正沉浸在既有了自己的店铺,又可以继续借留芳堂这股东风的喜悦当中,并没有留意她的神情。
金巧蓉心里不好受,本还打算寻了铺子后便彻底摆脱留芳堂和大房那位,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沫。
看着婆母与相公不停地道着那人的好,她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过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日子,每日起早贪黑地缝制成衣挣几个钱,可到头来还是要仰人鼻息。
她想,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比凌玉差,也不比里正家那个女儿差,凭什么她们便可以过着轻松自在不愁生计的生活!
其实凌玉是一直不愿意开分店的,她总是想着多开一间,将来战乱起时便会多损失一间的钱,可凌大春却有他的看法,这一回连杨素问也支持他,二对一,她只有答应了下来。
对凌大春顺便还帮程绍安解决了铺位的问题,她事先也是毫不知情。
“咱们与他们的生意凑在一处已多时,何止是冲着留芳堂来的客人会顺道挑几件衣裳,便是专门来买衣裳的,也有顺便到留芳堂选两样的,客人们估计也习惯了。”
“再说,一家子写不出两个程字,绍安也算是上进,又不用咱们花钱,能帮的便帮上一把,不但是绍禟,便连你婆母也只会记你的好,这夫妻间、婆媳间岂不是更和睦了么?”
“还有,分店我想让姐姐也加入一份,便从我原来的六成里抽一成,不过得瞒着姐夫,将来若有个万一,姐姐也不至于没有半点倚仗……”凌大春将他的看法道来时,凌玉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这才是真正为她们姐妹打算的娘家人,只是他一个未成家的大男人,竟将夫妻、婆媳间的事看得这般透彻,这也着实难为他了。
这日,程绍禟一早便出去了,家中只得凌玉和小石头母子二人。
凌玉坐在廊下纳着鞋底,偶尔抬头望望院子里骑着一根竹竿四处跑的儿子,听着那稚嫩的‘驾驾’叫声,便忍不住好笑。
自上回偶尔看到骑马归来的程绍禟后,小家伙便对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根竹竿,得了空便‘骑’着它到处跑,还似模似样地唤着‘驾驾驾’。
敲门声忽响,她放下纳了一半的鞋底前去开门,意外地看到程绍安一脸焦急地出现在眼前。
“大嫂,巧蓉可来寻过你?”程绍安一见她便迫不及待地问。
“并没有,出什么事了?”凌玉吃了一惊。
“没来?!她又不认得什么人,还能去哪里?!”程绍安的脸色一下子便白了,神情间竟也似是添了几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