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还敢收咱们租金?还说是一家人,我瞧她分明是掉到了钱眼子里去!”说到这里,她更生气了。
程绍安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连忙道:“你误会了,大嫂并没有收什么租金,只是娘说留芳堂到底不是她一个人的,不好让她难做人,这才意思着给几个钱当作租金,也是表明咱们并非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殊不知他这番话刚说完,金巧蓉脸色更是大变,连声音也跟着尖锐了:“不知好歹?我凭自己本事挣钱,倒全成了她的恩典不成?!”
“娘何尝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程绍安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脸都涨红了。
可金巧蓉正是气头上,哪里能听得进他的话,一边哭一边骂:“我就知道你们母子是觉得我事事不如她,可都是一个家里的人,谁又比谁高贵,凭什么我就得事事低她一头。”
见她掉泪,程绍安更急了,左哄右哄,好话说了一箩筐,可金巧蓉的眼泪却越掉越凶,还根本不愿听他说。
程绍安也是个被宠惯了的主,低声下气地哄了这般久,不但分毫不见效,到后来反倒连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被她指着鼻子骂‘没出息,不是男人’,登时便怒了,一转身,连外衣也没有披便走了出去。
金巧蓉见他甩门而去,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西屋里的二房夫妻吵架,东屋的程绍禟与凌玉自然也听到动静,只是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直到最后程绍安气冲冲地甩门而出,凌玉才碰碰程绍禟的手:“还不去瞧瞧,这大夜里的,绍安这样跑出去,若让娘知道了还不担心死。”
程绍禟摇摇头,一边穿衣一边叹道:“我还道他成家后便长进了呢!如今看来还是老样子,这才成婚几个月便与娘子吵架,还敢甩门跑出去,这日子长了,新鲜劲过去了,那还不得闹翻天?”
凌玉帮他整理着衣裳,听到他这话没好气地嗔他:“原来我对你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怪道上回你要与我吵呢!”
程绍禟哑然失笑,摇摇头出了门,以为凌玉没听见,嘀咕着:“妇道人家就是爱记仇,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记着呢!”
凌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错,她就是爱记仇,还一笔一笔地在心里的小本本记着呢!待将来寻个机会统统再与他算一遍。
只隔得小半个时辰,对面西屋便传来了开门声,随即程绍禟便也回屋了。
凌玉知道他这必是把程绍安劝回去了,也没有多问。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以程绍安如今对娘子的稀罕劲,必然恼不了多久。
果然,次日一早便见那对夫妻如同往常一般,不见半分异样。
金巧蓉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看着对面正与儿子说着话的凌玉,见她发髻上插着一根款式独特的梅花簪,那簪子她曾经在县城里的珍宝阁见过,要二两银子。
她的眼神幽深。二两银子……明明一样都是程家的媳妇,可长房这位却明晃晃地插着一根价值二两银子的簪子,每日便是什么也不用做,都有一大笔进项。
而她,更要靠着她施舍的地方才能把她的成衣铺子开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紧紧地绞着袖口。
德容言功,她样样不逊于她,可为什么……
“婶婶,看!”孩童清脆软糯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低下头一看,一条软软肥肥的青虫便出现在眼前。
“啊!”她尖叫一声,用力拍开身前的小手。
小石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惊动了屋里的凌玉等人。
“这是怎么了,这手怎的红了一片?阿奶揉揉,乖,莫哭莫哭。”王氏首先冲过来,抱起跌坐在地上的小石头直哄。
凌玉看了一眼地上那条糯动着的菜虫子,又看看脸色发白的金巧蓉,心中了然,歉意地道:“抱歉,这孩子并非存心吓唬你,只是看到新奇之物便会与人‘分享’,便是我也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不知多少回。”
“你也真是的,不过是一条虫子,怎会怕成这般模样,连个孩子都不如。”程绍安见小侄儿被娘子打了,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故意板着脸道。
金巧蓉见他不但不安慰自己,反倒还责怪,心里更委屈了,只是婆母与大伯一家都在,不好说什么。
小石头是个很容易哄的性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止了哭声,乖巧地依偎着阿奶。
金巧蓉到底也有几分歉疚,拿着桂花糖哄他,小石头却还记得她方才打得自己很疼疼,一头扎进王氏怀中不看她。
金巧蓉拿着糖尴尬地站在一旁。
凌玉没好气地拉过儿子,在那肉屁股上拍了一记,教训道:“你拿虫子吓唬婶婶在前,这不好,婶婶都不恼你,你怎好反恼她?”
小家伙最怕娘亲生气,一见她板下了脸,委屈地撇撇嘴。
“大嫂,不要紧的,我不怪他。”金巧蓉轻声说着,又拉着小石头,把那桂花糖放在他手里。
小石头这回倒没有推开她。
第33章
因程绍禟次日还要回去当差, 故而一家三口也没有久留,王氏与程绍安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他们, 金巧蓉沉默地站在一旁,遥遥地望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一家三口。
“回去了!”程绍安扶着王氏回了屋,回过身来才发现还站在门口处的娘子,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
金巧蓉用力抽回衣袖, 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好好的又恼了,女子就是麻烦。”程绍安嘀咕着,摇头晃脑地踱着步进了家门。
在程家村的这个小插曲,凌玉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到县城的家时还是把小石头拉到跟前好生教育了一通, 倒是程绍禟不以为然:“他也只是觉得那虫子看着有趣, 这才拿给弟妹瞧瞧, 哪会想到她竟会这般大的反应。说起来她也是农家女子, 缘何竟连菜虫都会害怕?可见在娘家时便是个娇生惯养的。”
凌玉没好气地道:“世上之人千千万万, 谁没有些害怕之物?像有人怕蚯蚓,有人怕虫子, 也有人怕蟑螂,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程绍禟笑了笑, 并没有再接她这话。
倒是小石头懵懵懂懂地望望爹爹, 又看看娘亲, 黑白分明的眼睛扑闪扑闪几下, 歪着脑袋瓜子想了想, 果断地扑向爹爹。
程绍禟接住他,揉揉他的脑袋,在娘子嗔怪的视线中抱着儿子大步到了院里。
留芳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很快便按照约定把店铺的产权正式买了下来,凌玉与凌大春几经思量,决定把店铺的契纸交给杨素问,毕竟没有杨素问,不管他们兄妹怎么能干,也不可能把留芳堂发展到如今这地步。
杨素问自然不肯,只嚷嚷着道:“我不要,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没有你们,玉容膏一盒也卖不出去。再说,我只要攒够钱把回春堂赎回来就好,留芳堂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