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辛苦劳累,为的是谁?还不是净涪?!
结果呢!!!
结果,他听到了没一句同情的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还想着看戏!
还有没有良心了啊!
当然,也就是这么一笑言而已。净涪、安元和与杨元觉相交已久,又都是能将生死交托的人,怎么就会将这点玩笑放在心上。所以这时候的杨元觉,还在苦哈哈地跟在他师父身后,缠着他求教。
任子实难得能有机会拿捏住自家这个疲懒徒儿,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了这个机会?自然是好好地替往日的自己出了一口气的。
这不,杨元觉这会儿就领了一套残缺阵纹回去,好好地参验补全。待到这一关过了之后,任子实才会松口给他指点景浩界那边该理清的方向。
杨元觉瞪眼看着那一套残缺阵纹,心中叫苦的同时,脸皮子也都垂落了下来,显出一副苦相,“师父,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任子实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全当自己没听到这句话。
杨元觉却没那么容易泄气,他又道:“师父啊,景浩界那边就跟一个堆满了火柴的烘炉一样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扔下火引点起来烧火的。”
他小心地瞥着任子实的脸色,没错过他丁点最细微的变化,“师父,能不能先将这些都放下来,叫我先去料理了景浩界那边的事情再说啊?”
任子实听得他这句话,终于赏给了他一记目光,“就这样放了你去,等你回来之后,你还能拿出现如今这样的劲头去完成我给你的功课?”
不能。
杨元觉自己心知肚明,可这事儿吧,他不能就这样认了,“师父啊,你这样说弟子可是不认的,难道弟子以往就懈怠了功课不成?”
懈怠功课是不能的,毕竟杨元觉真要懈怠了任子实布置下来的功课,任子实不会对他如此偏爱不说,便连他自己,也不会有现如今的道行和境界。可他也没有乖乖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推理阵法啊,每日里都天马行空的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态,任子实都没眼看。
“你确实是没有,但是吧,”任子实对着他笑笑,摆出了师父的架子来,“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做老师的感觉了,所以今日想重温一二,不行吗?”
杨元觉这会儿可真不能给任子实硬抗,所以哪怕眼眶里噙了泪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低声低气地道,“可以,请师父吩咐。”
看他这副模样,任子实倒也真的是心疼了。
他沉默了半响。
杨元觉一见,就知道机会来了。但他机灵,知道这会儿若闹出个什么,激怒了自家师父,怕还得被他师父拘下来,所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格外的老实。
不得不说,杨元觉的性格成形,除了他自己天性上的原因外,纵容疼宠他的任子实也脱不了关系。
静默过后,任子实长叹了一口气,破天荒地跟杨元觉问道:“那个净涪,真的就对你这般重要?”
杨元觉果断点头,“师父也知,‘皇甫成’和安元和,是我少有的意气相投的挚友。”
说到这里,任子实心里也是一叹。
因为杨元觉自身性格和资质的问题,这展双界里哪怕也有天资出众的骄子,也没有几个是能和他处到一起去的,更别说是挚友了。
那边杨元觉还道:“‘皇甫成’历劫,本来就是十死无生,现如今好不容易挣得一线生机,我如何就能够袖手旁观,看任由他自己一个人艰难挣扎?”
杨元觉那话语间,甚至都带出了几分隐隐的哭腔,听得任子实心中又是摇头。
不过吧,杨元觉和任子实都知道,这会儿杨元觉的话确实无虚,可也夸大了。而这里头的原因,无非也就是想要任子实放他出去而已。
他们师徒两人从拜师那日起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交手,比杨元觉和净涪、安元和相处的时候都长,谁又还不知道谁?
但不得不说,任子实也真的是被杨元觉这话触动了。
他这话语纵然有所夸大,可也是真的。杨元觉是真的心头难受。
任子实目光在杨元觉身上转过一圈,“就凭你这副小身板,怎么能应对得上那位?”
杨元觉特意挺了挺胸膛,作怒瞪状,“师父!”
任子实哑笑一下,摇摇头,却又叹息着问杨元觉道:“你是真的决定了?”
杨元觉知道这一问是关键,便也收敛了一切外相,难得地换了一副诚挚态度,认真地跟任子实道:“师父,我是真的拿定主意了。”
说罢,他又叹道,“昔日他真正艰难的时候,我没能拉他一把,现如今他情况已经开始好转,我再不伸手,又怎么有面目去见他,怎么能直面自己的本心?”
净涪真正艰难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他明明即将突破却被人随手一抹要取走他所有一切的时候!是他转世之后不能护持自身仿佛空身走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是他不得已,破釜沉舟踏入佛门求取一线生机的时候!
这些事情,净涪都没有跟他和安元和详细提起过,就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然后就转过其他。
可是净涪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么?他们就不懂么?
不是的。
艰难走过千年修行路,却被人一朝打回原形的狼狈,无有力量护持,朝不保夕时刻看着自己一点点衰弱下去的无力和虚弱,那样在心神层次上的磋磨,被直接打杀了他还更来得叫人痛恨!
他们心疼净涪,却也知道,净涪那样的人,不需要别人心疼。
再险再难,他也已经走了出来,重新站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笑言带过,仿佛那些事情只是随风而来的微尘,随风来又随风去,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丁点痕迹。
可是,哪怕净涪心性强大到足以将这些尘烟抹去,他们这些挚友又怎么能不为之动容,为之痛恨那个罪魁祸首!?
无执童子,他可真是好得很。
生平第一次,任子实在他这个徒儿脸上看到了狠绝。
要知道,往日里再多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也只是疲懒地笑笑而已,然后加倍还击回去,重来没将这些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