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找净羽沙弥,是因为他跟在净羽沙弥学习,多少摸到了净羽沙弥的一点底,知道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些。所以,他只能去求净涪师父。
以净涪师父流传在外的盛名,以净羽老师对净涪师父的不自觉避让,以他跟在净涪师父身后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他觉得他真的更应该求净涪师父。
尤其,贺伟元还记得当日净涪佛身取走那一片瓷片时候跟他说过的话。
贺伟元垂了垂眼睑,心里也有些涩。
贺伟元不是被人养在温室里的孩子,觉得天下人都是热心善良的大好人。他年纪也不大,但他更现实。
他知道净涪师父将他带在身边,送他来到安岭找上贺家,替他敲开贺家大门,一直这样指引着他,引导着他,或许有几分是发自于净涪师父的善意,可若不是净涪师父在他那个瓷碗上掰下的那片瓷片,他不能有今日。
净涪师父或许会在他饿昏过去的那一日赠他一碗粥,救他一命,却绝不会做到现下这个地步。
他甚至还知道,净涪师父这一路,或许就是在等着现在的这一幕。
这一刻到了,待净涪师父帮过他之后,怕也就是净涪师父离开的时候了。
贺伟元的这种心情,净羽沙弥都感觉得到,更何况是净涪佛身?
他放下手中的经卷,双手将他搀扶了起来。
贺伟元眨了眨眼睛,压下到了眼眶边上的泪珠,直到确定那泪水在眼眶边上退了回去,才顺着净涪佛身的力道站了起来。
净涪佛身拍了拍他的脑袋,简单地应了一声,“可。”
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语调简单平白,但贺伟元还是从那一个字中感觉到了几分暖意。
“吧嗒”的两声细微声音响起,两滴泪水自贺伟元眼眶边上滚出,打落在他的脚边。
“谢谢,谢谢净涪师父……”
净羽沙弥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有些酸,但他心中的那点酸意在看到贺伟元落下的眼泪的时候,就散了开去,没在他心底留下丁点痕迹。
不过净羽沙弥也在心底给贺伟元记了一笔。
这孩子也太能哭了吧?
不行,日后得将他教回来。他净羽的弟子,总不能是个爱哭鬼吧。
净涪佛身在旁边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也没发表任何意见。但在他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却忽然将焦点拖长,看了一眼那边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望过来的贺泰宁。
贺泰宁加深了一下唇边的笑意,便就收回目光。
贺泰宁看似寻常平静,但其实他自己和净涪佛身都清楚,他这会儿的心情,可真不怎么美妙。
然而,再怎么心情不美妙,再怎么感觉心里不安稳,贺泰宁也只能稳稳地在边儿上坐着,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贺伟元很快收拾了心情,他抹了把脸,站到净涪佛身身侧,看着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见他模样,知道他想问的什么,便开口跟他道,“要能如你所愿,方法其实很多。修行,是最根本也是耗时最漫长的方法。”
修行,增强自己的实力,确实是能增益自身,震慑旁人,能单只凭一句话就让别人按照你的心意去处理所有你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但耗费的时间太长了,贺伟元真要是在当前时候选这一条路,怕是不等他修行有成,那皇帝的老母亲就已经寿元耗尽去世了。
贺伟元自己也知道,他摇了摇头。
净涪佛身和净羽沙弥都没说什么。
净涪佛身又接着道:“除了修行这一条最根本的方法之外,你要赶时间,还可以借用旁的法门。”
贺伟元打点起精神,认真听着。
他知道,净涪佛身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他有可能借用的手段。
“旁的法门,包括手段和人心。”净涪佛身垂了垂眼睑,“后者,你要学也可,有让你速成的方法。但速成的方法,总多遗漏,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该取。”
贺伟元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净涪师父既然说他不该取,那暂且就不取了。虽然人心这两个字,听着就像是很有用的样子。
贺伟元只顾着垂眉顺目地乖顺点头,没分神去注意侧旁的情形,所有他也就没有看到净羽沙弥听到方才净涪佛身那番话时候的古怪面色。
这其实也不怪净羽沙弥。他听到净涪佛身说起人心这手段的时候,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没有搞错,贺伟元现在才不过七岁稚童,还没有开始修行,没有足够坚定的心性作为根系,你跟他提人心,真不怕他起了兴趣,还分念学习起来,以后偏移了心性?
幸好最后净涪还给他补全了后头的那一句话,不然净羽沙弥自己都觉得他控制不了他自己。
到时候两人闹将起来,那场面……
净羽沙弥转开头整理了一下面色和表情,等到他自觉自己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才转回头来,继续听着净涪佛身说话。
净涪佛身没看他,还在和贺伟元说道,“至于手段,药、符、剑术、幻术、傀儡术等等等等,诸多手段,都有奇效。”
这些手段,想要针对性地用在那些人身上,其实真不难。稍微知道得多一点的凡俗百姓,真有机会,也完全可以达成他们所愿。真正阻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动手的,其实还是妙定寺。
这里是妙定寺的界域,在这片界域上统治一片国家的皇族,基本都跟妙定寺有些牵连。
不是说妙定寺里有人会是这些皇族出生,而是说,这些皇族在登位之处,必定得到妙定寺的承认。
不过落到他们这边,这点却是不用考虑。
净羽沙弥不是在呢么?
有他在,妙定寺不会多说什么,尤其净羽沙弥还想收贺伟元当弟子。
净涪佛身将他会的、贺伟元能学的手段都给他数了一遍后,便问他,“你想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