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身只是一笑,低着头理着身前的金粉盒子,很随意地回答道:‘他们不是说了吗?补全不足啊。’
魔身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只在佛身捻笔凝神的同时清净心神,张开双臂拥抱暗土世界的本源,将自己沉入暗土世界本源隐蔽晦涩的法则波动里。
不足?
在他们看来,这个词被刘家像戴帽子一样锁在净行头上,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大笑话。
净行这沙弥确实脑筋转得慢了点,但这并不就代表着他身有不足。
他是完好的。
肉身、神魂,俱都是完好无缺。
他们认为他不足,不是他真的就有不足之处,而只是……
他们认定了他不足。
多么可笑的笑话。
刘家、静宇寺,一个是净行的俗家,一个是净行皈依修行的庙宇,但与净行血脉亲近的刘家、与净行法统亲近的静宇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净行是不足的。
但事实上,净行没有什么缺漏之处。
唯一有问题的仅是,他年幼时反应慢,及至他成长的时候,又没能被妥善教导,反被人盖棺定论,如此而已。
更甚至,便是到了现在,也少有人能够真正的看见这小沙弥,了解他的内里。
不是单纯的孝顺、纯挚、朴实、反应慢、脑筋死板之类的标签,而是真正看见他,了解他所思所想,知他胸中世界色彩。
可惜。
但净涪三身也仅只有这么一句不甚在意的话语而已。而且即便是这么简单的两字评语,也还不是对净行说的,而是对刘家和静宇寺说的。
若他们两家能有谁真正的望见这净行,日后少不得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偏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至于净涪……
不论是三身中的哪一个,都从来没起过要将这净行沙弥收在座下以作追随者的心念。
因为这一位真不是追随者的料子。
他有他自己的道。
净涪看得很清楚。
哪怕这净行沙弥的道虽然尚且混沌蒙昧,根本就还只是一抹虚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仿佛一个错眼就消失不见了,但道还是道。
可道就是道,只要给予他时间,给他机会,让他将他的道摸索出来,几乎少有人能压得住他。
第455章 皇甫赌博
净涪自己确实可以,他也有这个自信。
但他不会。
至少不会特意。
不过如果这个时候他还在魔门,净行也是魔门的子弟,一旦确定双方站在对立的位置上,那自然是没得说。这样的人,能提前摁死一个是一个。真要等人成长起来,再来和他拼杀,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因为魔门从来就是这样,争得光明正大,争得你死我活,争得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对立,不是臣服,那就死。
净涪不愿意折损自己的骄傲跪伏在旁人脚下,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下亡魂,那自然就是杀。
杀出条血路,杀出个你死我活。
一如他当年那样,踏上鲜血染红的红批,登上白骨堆彻的皇座,俯瞰万臣。
偶尔忆起往昔,净涪胸中却没有多少激昂的战意,只有平静,无波无澜的平静。
往昔俱往,此间确实还有一个皇甫成,却已不再是当年的皇甫成,而他,也只是净涪。
佛门妙音寺的比丘,净涪。
净涪本尊还在静悟,佛身也很是随意平常地捻起金粉,为自己调墨,便连魔身,也似乎全无所动地在这间隙中抽空,继续观望各方动向。
就在这样平常的时候,净涪魔身忽然轻笑了一声,道:“咦?真想不到,这皇甫成竟还有这样的巧思啊。”
净涪本尊察觉到魔身那边传来高涨的兴味,竟在静悟的定境中脱了出来,睁开眼睛往魔身看来。
连净涪本尊都特意从定境中出来了,佛身自也不例外,他将手中的金粉捻住,不让它落入砚台上的墨汁里,却转头去看魔身。
魔身也不卖关子,他直接手指一点,将皇甫成那边的画面投影入识海世界中,让净涪本尊和佛身一起观看。
画面之中,皇甫成一人躺在静室的玉床上,表情或喜或悲或平静或愤怒,不一而足,接连变换。
根本不需要魔身特意解说,只往画面中看得两眼的净涪本尊和佛身便瞧出了个中的关窍,他们同时凝神,望向皇甫成眉心印堂处。
在那里,除了那由皇甫成手上异宝所显化的红莲印记之外,还有一抹彷如墨汁在清水中晕开后留下的墨痕似的黑雾。
这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