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恒还有些担心吓着她,或是处理不好,谁知这姑娘手脚竟麻利的很,往下倒烈酒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稍后的擦洗伤口、包扎也很快就完成,丝毫不比正经大夫差。
赵恒疼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越发白了,就这样竟还有心思玩笑,“你什么时候竟还有这样的手艺?这会儿却不心疼我了?”
胭脂冷哼一声,“早先我在小莲村时,也时常替那些野狗啊野猫什么的包扎,家中过年的鸡鸭哪只不是我宰?哼!”
其实是胭虎小时候皮得很,破皮流血常见的很,又请不起大夫,胭脂便学着处理,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熟练了。
赵恒知道她在生气,也有些心虚,只是赔笑。
胭脂却不理会,包扎完后就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回是回去了,可到底没睡,天不亮又爬起来,去厨房熬了一大锅补气养血的汤羹,使出吃奶的劲儿全部抬到赵恒院子里,重重的放下就走了。
稍后,赵恒出门,登时就被院里那口几乎能用来煮猪的大锅吓得面无人色。
这些,竟要全部喝完?
一月底,徐峰等人终于迎着大雪回来了,不光他们回来,同行的竟还有一个陌生人。
那人与赵恒差不多年纪,生的俊秀不凡,行事瞧着却比赵恒还狂野几分。
赵恒见了他着实又惊又喜,“好兄弟,你怎么同他们一道来了?”
那人哈哈一笑,“偶然遇上,想着年底也没个去处,就厚着脸皮过来了,大哥莫要撵我。”
徐峰就说:“唐爷说笑了,”又对赵恒道,“大哥,咱们这趟镖走得有些不太平,来回遇上三拨人,回来的路上亏着唐爷出手相助,兄弟们才轻松了。”
徐峰口中的唐爷全名唐宫,与赵恒相识于武举,相熟于行伍,乃是过命的兄弟,不过后来唐宫见没得仗打,且官场黑暗,便凭着性子退了,转头就去快意江湖。
赵恒却依旧待在官场,梦想为民谋福祉,又辗转做到指挥使的职位,然而最后却被人反咬一口,也是伤透了心,遂带着上官的儿女开了镖局……
自从唐宫离开之后,两人的联系其实就少得很了,有时甚至一年都没得一封书信,然而彼此间的感情却依旧牢固的很。
邻近除夕,赵恒本就记挂这个兄弟,正苦于没法子联络上,谁知他自己先就跳出来了,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唐哥?”出来迎接的卢娇一看见他就乐了,忙跑过去问好,“你这两年去哪儿了?我们竟一点儿你的消息都没有,偏偏这会儿跑过来,难不成是混不下去,特意过来蹭饭吃的么?”
众人哄笑,唐宫也笑着点头,一本正经的说:“竟被你这小丫头猜中了,我瞧瞧,呦,几年不见,竟长得这么高了,就是不知道功夫是不是也跟着涨了。”
卢娇瞪眼,立即要同他比划,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劝住了。
那边胭脂刚拉着弟弟从头到尾检查了几遍,确定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才放下心,刚好听了这些话,也跟着笑,又问胭虎,“这人是谁?瞧着很是气派,大家好像也同他十分熟悉。”
“这位是唐宫唐爷,”胭虎眉飞色舞的说,“是大哥的兄弟,与四姐、五哥亦是旧识,徐二哥也同他见过几回。姐,你不知道,他功夫竟好得很,我都不知道他同大哥哪一个更胜一筹了。这回多亏有唐爷帮衬,不然我们怕要吃苦头了。”
胭脂刚要说话,却见唐宫忽然朝这边笑道:“自然是老赵功夫好些,我武举的时候便是输给了他!他是做到指挥使的人,我不过是个兵头罢了,匹夫之勇,不值一提!且这回便是没有我,诸位兄弟不也照样将镖压得妥妥帖帖的么?不过锦上添花罢了,有什么好拿来说嘴的。”
胭脂姐弟就微微吃了一惊,这人好灵的耳朵,这样远竟然也能听得见?
卢娇噗嗤一笑,“吓着了吧?唐哥的耳朵可是出了名的贼,先前打仗的时候,但凡有他在,敌人的马蹄声瞒不住,多少人马,何等距离,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可曾装备重甲,一听便知!”
赵恒也笑着对他们点头,显然卢娇说的是真话。
胭虎越发肃然起敬,胭脂虽然不大懂这些,可一听就觉得非常厉害,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唐宫虚虚一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是我妹子!”卢娇麻利的说:“六弟的姐姐,几个月前刚到,最是温柔贤淑又能干的。”
胭脂给她夸得无奈,只好对唐宫道:“唐大哥见谅,四姐只爱乱讲,不过糊口罢了。”
唐宫却笑道:“娇娇我最知道,旁的倒罢了,嘴里从无半句虚假的,江姑娘且不必过谦。”
且不说别人,他这话一出,卢娇就有些心虚,心道唐大哥,你久不在此地,故而不知道,如今世道变了,不光我,便是你那推心置腹的结义兄弟,也早就不是什么耿直的心肠……
第40章
镖局上下都忙活起来,晚间置办了好大一场接风宴,内外摆了几十桌,上到几位镖头,下到打杂扫地的,均有一席。
众人谈笑风生,又讲些逸闻趣事,好不快活,一直闹到四更天方毕。
虽然闹得凶,不过大家都有分寸,并没有喝醉。晚饭结束后,赵恒跟唐宫两个人一起去屋里说话。
“江湖上都传遍了,听说三当家的反了?”唐宫接了赵恒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出什么事儿了?”
自家兄弟自己知道,赵恒从来都不是容不下人的,不然头一个反的就该是他了。
赵恒也不瞒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白了,唐宫听后就把大腿一拍,一副我早说什么来着的样子。
“以前我就说过,你这什么事儿都自己抗的性子不好,屁事儿不往外漏一点儿,若是碰见二当家他们那种明白人倒也罢了,自然领你的情。可天底下混账人不也挺多的么?你不说,饶是没了半条命,人家还以为你占了贪大的便宜呢!当年那娘们儿反咬你一口,若是我还没走”
“事情都过去了,”赵恒打断他,“再说,你不也给我出气了么?”
唐宫一挑眉,“呦,你都知道?”
“除了你,还有谁会做那样的事?大半夜给人剃头,脖子上割破皮的,家里都砸的稀巴烂,墙上还泼狗血……”赵恒笑着摇头,有些无奈。
“我就是瞧不上他们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熊样儿!一窝子男盗女娼狼狈为奸,当初若不是你瞧在同僚面儿上出手,那泼妇早死了!她倒好,给人一吓就反水,污蔑你非礼,叫你遭人耻笑!倒不如当时就叫嚷出去,是生是死且由她!”唐宫越说越气,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
赵恒苦笑一声,也有点后悔,“这点我倒是不如你果决,不过都这么些年了,如今想改也改不了了。”
唐宫嗤了一声,拿指头点着他,“哪里是改不了,我看是不想改。”
顿了顿又道:“早前那郭赛我也见过两回,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些阴沉,心思又太重了,即便这回忍下去,发作也是早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