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镖局的鸽子飞的也分外勤快,隔三差五就有几只从各个方向扑棱棱落下来,过不了多久又扑棱着翅膀原路飞出去。
随着赵恒出门次数的增多,镖局上下的气氛似乎也跟着紧张起来,连最爱玩闹的卢娇都不敢轻易说笑了。
胭脂知道自己并不正经算是镖局的人,这些事便不好开口,只是默默增加了煲汤的频率,偶尔还亲自下厨,炖些滋味醇厚的肉,炒些清清爽爽的菜蔬,做点儿家常点心什么的,等赵恒回来的时候就不声不响的送到他院中石桌上。也不必进屋,反正过不多久,那些盘碗罐子就会干干净净的送回自己院门口。
两人真正见面的次数很少,最多只是在门口或是哪儿偶然碰上,飞快的瞧对方一眼,然后我一句“当心”,他一句“保重”的,说完了就沉默片刻,然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连头也不回的。
手底下的孩子们越来越能干之后,胭脂也轻松了好些,她开始找镖局里最擅长针线的大娘学女红。
大娘问她想做什么,胭脂想了会儿,“做个荷包吧。”
她想做个荷包,再绣上保平安的经文和吉祥话,那人带着出去,好歹有个念想,也是个牵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灵验了呢?
大娘先叫胭脂绣了几针看,半晌没说话,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姑娘,你这得磨好几年。”
胭脂知道自己母亲去的早,女红方面确实是耽搁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好,我学。”
学吧,现在开始,总有一天能看过眼去的。
胭脂是个聪明人,学起来又用工,连那教导的大娘也惊讶于她的进步,又心疼她手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针眼儿。
“我的姑娘,你既做的那样轰轰烈烈的买卖,还这样年青,便是想要一等一的针线,雇多少绣娘不成?哪里就要这样磋磨自己!”
胭脂笑笑,“没什么,闲不住,多学点儿东西总不吃亏。”
大娘却笑了,“那荷包,是想送给大当家的吧?”
胭脂一惊,脸腾地红了,“谁说的?”
“哪里还用人说?”大娘一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猜中了,难掩得意的道:“大娘多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你呀,还是年轻了。这但凡有了意中人呀,啧啧,那眼神儿根本藏不住!”
胭脂咬了咬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没否认,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
却听大娘又道:“再说了,你给大当家送东西,大当家时不时直勾勾盯着你那屋子瞧的事儿,镖局里头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
胭脂:“……”
感情是因为这个,亏得您还说的自己神探似的!
等胭脂终于攒够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赵恒也在一个夜晚回来了。
她约莫赵恒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这几日睡得就特别晚,这会儿刚听见动静就嗖的爬起来,胡乱披了皮袄、踩了鞋就出去了。
她没有功夫在身,赵恒一下子就听见了,两人隔着几丈远站定,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先开口。
胭脂喘了口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欣喜和安心,“你,你回来啦?”
赵恒笑笑,眉宇间都沁了浓浓的愉悦,“回来了。”
说着又皱了皱眉,刚要上前又生生刹住,“天冷,你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这样冷的深夜,怎么衣衫不整就出来了!
胭脂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见赵恒竟猛地退了一步,“你别过来,快回去!”
“你躲什么?”胭脂越发觉得有古怪,索性跑了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不由得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赵恒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语气复杂的说:“这样不听话,冻坏了吧?”
他本想静悄悄回来的,不欲惊动任何人,省的叫上下都人心惶惶,谁知天不遂人愿,这姑娘竟傻傻等着。
“我不听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一下靠的这样近,胭脂还有些害羞,本能的想挣扎,可是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强忍着不动,“你伤到哪儿了?给我瞧瞧。”
赵恒就低低的笑,“男人的身子也要看?”
胭脂的脸红的厉害,简直开始呼哧呼哧冒热气,不过还是坚持道:“那你呢,你还,你还抱人家姑娘呢……”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哎呀,我到底再说什么呀!真是羞死人了!
赵恒笑的越发欢快,结果最后闷哼一声,血腥气更重了。
胭脂急了,“还笑,快进去,我给你包扎一下!”
赵恒却依旧嘴犟,“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与你名声有碍。”
胭脂一咬牙,抬脚狠狠碾了他的脚背,蚊子哼哼似的抱怨道:“要有碍,也早有碍了……”
连镖局里做针线的大娘都知道了!
赵恒没听清,胭脂却不肯再说了,只是下脚更重。赵恒疼的直哼哼,却死抱着不撒手,最后心一横,干脆直接抱着人回了屋。
胭脂一颗心砰砰直跳,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可等他放下了,又有点不知羞耻的失落。
进了屋,点了灯,胭脂这才看清赵恒的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兮兮,青色的衣服后背处破了一大条,里头缓缓渗出来的暗色液体染红了一大片布料,还有的干脆吧嗒吧嗒滴到了地上。
胭脂看的喘不过气来,眼眶都红了,“你是傻子么,伤的这样重还要撵人走,难不成就看见自己的后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却忘了,镖局里还有一位常年都在的正经大夫呢。
嘴唇发白的赵恒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别哭,你一哭,我这心里可比后背疼得厉害。”
胭脂咬着牙掐了他一把,又去取了金疮药和烈酒等物,“油嘴滑舌,什么时候也这样不正经了。有点疼,你且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