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他黑眸里的那股冷意,完全是外放的,不加掩饰的。
他变得更加孤僻了,冷漠的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是心如止水?还是大彻大悟?
凌越阖了阖嘴,想要问些什么时,赵岘已然回身,重新关上了门。
安抚使府内今年的年夜饭,并未因为赵岘的到来而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简单的六个菜,每人两壶酒,两盒上等的点心。
唯一称得上变化的,大抵算是别出新意的几个节目了。
漂亮的舞姬穿着轻薄的红色纱衣,赤足站在雪中跳着一曲散魂舞,几个身手不错的将士自发舞起了两段气势磅礴的剑舞,江南来的姑娘,抱着琵琶,侬语小调,哼唱着一首《情归路》。
欢喜的人,吃的开心,看得起劲,心事重重的人,却是目光疏淡,食不甘味。
赵岘待了两炷香的功夫,实在没了耐心,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后,索性起身离开。
唐鳌目光始终追随着赵岘,脸上笑容淡淡的,看谁都是一个表情。
见赵岘离开,他也便寻了个名头,紧跟了过去。
“王爷留步。”
唐鳌率先一步截住了即将回屋的赵岘,他快步走上去,笑着拱了拱手,道:“王爷,新年快乐。”
赵岘目光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未问他有何事,而是直接道:“进来说吧。”
唐鳌自是不会客气,紧随其后进了屋。
他站定,目光巡视了一番,见赵岘房内的摆设有几分女性化,床帐帷幔,都是浅淡的樱花粉色,就连八仙桌上的茶盅,亦是粉嫩的釉色,不用猜也能知道,这屋子里曾经住过谁。
他自己寻了个位置坐,原本打算试探赵岘一番,想看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赵岘竟率先挑起了话题。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唐鳌,问:“唐将军,能否给本王讲讲唐氏一族之事……·”
俩人在房内聊了整整两个时辰,从夕阳西下,到月挂天边。
雪停了,冷风一吹,寒气逼人。
凌越不放心赵岘一人,想着每年这个时辰,他皆是在宫内,与皇上皇后等人一起享用年夜饭,哪怕宴席散了,赵宁也会拉着他叽叽歪歪的说个没完,不过子时,定是不会回府的。
今年,身在异乡,又得知了这样的身世,想必一个人待着,肯定会想起以前的事。
别人倒是还好,若hi想起赵宁,该是有多难过。
凌越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差人要了两坛子美酒,打算与他来个不醉不归。
谁知,敲了半响门,前来开门的却是唐鳌。
他笑着道:“我与王爷有些事要商量,你若有急事,我替你转达。”
凌越顺着门缝往里瞧了瞧,昏黄的烛灯只燃了一盏,什么都瞧不见,他‘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出了正月十五,赵岘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将城内的几名将军一同诏到了书房内,平静的道:“出了正月,本王打算启程回京。”
余德刚惊讶的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原本唐将军归属,与南疆互开边塞通市也已谈妥,本王就该回京,奈何前些日子一直养伤,也想着,跟你们过个新年再走。”
“可您走了,小叶城咋办?”
赵岘的表情依旧冷漠没有一丝温度,哪怕勾了勾唇角,亦看不出他的愉悦,仿佛,那只是一个动作。
“小叶城有余将军把手,本王放心。”
在余德刚还在想再说什么之际,赵岘突然开口打断,他侧头看向唐鳌,道:“至于唐将军,你便随本王一起回去吧。”
这话里话外,若说别人听不出来,倒是有情可原,毕竟知之甚少,但是凌越却门儿清。
赵岘在已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要带着唐鳌一起回去。
怕是要反了。
赵稷千算万算,却没一样算准确。他百般不愿看见的事实,兴许在不久远的将来,都会一一实现。
前儿个,暗卫们将将传来消息,道是赵宁已定在了二月初二那一日登基。赵稷退位,做起了太上皇,而且,赵宁要广纳后宫,连之前薛家小姐薛紫鸢都已被定了下来,未等入宫便被赐了封号,单名一个蝶字,品位为妃,蝶妃。
赵岘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之前打算留在小叶城,是觉得,只要赵宁在,哪里都好,如今,她回了京,带着他的孩子一并走了,他自是要追过去。
而且,不止是追过去……
这么多年,这么多债,是时候该清算了。
只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未等出了正月,圣旨便到了小叶城,连带着送来一个美人。
前来传旨的公公立在院中,扯着略尖锐的嗓音,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典薄孟袁珂之女孟溪玥今碧玉年华,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朕心甚悦之。今康平王赵岘已弱冠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孟溪玥待字闺中,与康平王堪称天设地造,特将汝许配于赵岘为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赐婚是其一,连封地都为赵岘选好了。
他不是喜欢小叶城么,留在这里便是,日后,没有诏书,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