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贾代善就下衙回来了。
贾史氏伺候他换了家常衣裳,随意说些闲话,绝口不提祠堂受苦的小儿子,生怕又招贾代善不痛快。
贾代善却主动问道:“那孽障还在祠堂呢?”
“瞧老爷说的,您发话他还敢不听啊。这几日倒春寒,政儿身娇体贵,可怎么受得了。”
贾代善白了老妻一眼,“拉倒吧,当我不知道。又给他送吃送喝的去了吧?列祖列宗看着,他也不知羞。”
“老爷这回可真冤枉我了,我听老爷的,半点儿东西没送,让他好好反省。不信你问赖大家的。”
赖大家的上前一步,躬身附和,“太太今日真没给二爷送东西。”
贾代善摆摆手,不理会她们主仆唱双簧。主院不给送,老太太那边、东院那边、贾敏那边,家里上赶着送东西的还少吗?贾代善重点不再这里,“虽说那孽障出言不逊,可终究中了进士,今日衙门里还有同僚问我何时摆酒呢?你看呢?”
贾史氏一听这话,就知道雨过天晴了,笑道:“比着敬哥儿的例如何?咱们东西二府一同设宴,家里请官客,东府请堂客,摆上三天。第一天请宗室、贵人、各位同僚。第二天请政儿同年和各家亲近小辈。第三天咱们族中自己热闹热闹,后街上的族人都来恭贺过了,也不能拂了他们脸面。”
“行,取我的帖子,请各家来。”
“可惜老大家的有孕了,没满三个月,不好宣扬,帮不上手。老太太又上了春秋,我一个人可操持不下来。”
“东府呢?”
“敷哥儿下金陵了,家里媳妇儿跟着去的。敬儿家的才过门三个月,自家院子都没转完呢!”
“你有主意?”
“咱们敏儿也大了,是时候学着了,这次我带着她一起。还有三姐儿,虽是庶出,可我也一样教导。她定了亲,正好学些管家的规矩。咱们的庶女许出去也是下嫁,这些东西才是她们立身的本钱呢。”
“嗯,夫人操持,我是放心的。我先回去拟名单,明日让人送过来。”
“老爷忙了一天,也要注意休息。嗯……这都要宴客了,主人家总不能带伤出席吧?”
“哼!”不说还好,一想到那小子贾代善又气又爱,只能冷哼。
国公爷甩袖而走,贾史氏赶紧道:“快,快,让人去接政儿出来。通知他院里的备热水,热粥,大夫也叫过来。”
“夫人,老爷没说解了少爷的禁啊。”
“他也没说不解啊!”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72章 假正经4
通宵宴饮、彻夜欢歌, 去青楼为欢场女子填词写诗、排舞编曲,被众纨绔子弟引为知己。与各家太太、奶奶交好,说笑逗趣,无一不为。还要去戏楼听戏,兴致所致,亲自登台唱上一曲, 台下听戏的同好, 恨不得把靴子拔了扔上去。
放浪形骸的浪荡子弟在外面吃得开, 为何在内宅也受那些夫人、太太喜欢。大约因为他长得好看吧。比他好看的不如他有身份, 比他有身份的不如他体贴, 比他体贴的不如他有才华。更兼贾政对女性那发自内心的尊重, 从不敷衍, 对一个人的好感要什么苛责条件呢?只需要他认真听你说柳眉与远山眉的区别就够了。
那为什么各家老爷、少爷又愿意这么个浪荡子游串呢?青楼欢场、内宅丫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 贾政是怎么说的?
“卿卿厚爱, 既喜且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等卿卿得了我, 日后便再也不喜我了。况家里下了通牒,我若是敢越雷池一步, 祠堂跪到死。还望卿卿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喜欢他的人都说, “这贾政瞧着荒唐,其实最守规矩不过。”
“什么啊,不过是在他心里, 自由自在比哪个、哪几个美人重要多了!别瞧他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还是把自己看得最重。只肖家里不拘着他,多少游戏玩不得、多少美人看不得!”也有人不忿一个纨绔子弟如此受欢迎,总要兢兢业业致力于挑刺。
这些与贾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除了初一十五能保证给家里长辈请安,其他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泡在哪里。夜宿青楼、骑马打猎、山林野趣、泛舟游湖,只凭他一手好词、一支好画笔,天下青楼女子都盼着他来。这样的郎君谁不喜欢呢?对你温柔体贴,为你增添名气,甚至不需要你陪着过夜。只凭他重义气、轻金银,就有无数少年儿郎跟着他打马呼啸。玩得畅快,家里人还不能换锁这是下流。对勋贵子弟来说,弓马骑射才是本分。
贾政爱好挺广泛的,他也从未如此随心随意,这个任务就是度假来了,当初真是好眼光。
最近贾政喜欢上了龚楼的阿舍,阿舍与时下一般女子不同,她长得身材高挑丰满,并不是传统审美中弱柳扶风的美人。被卖到龚楼来的时候,妈妈准备让她做那下等妓/子,从旁路过的贾政瞧了,只说他能把阿舍打造成龚楼的招牌。
阿舍精练胡旋舞,走刚进健美一流,你可以不欣赏她,但你不能说她不美。
“二郎,你瞧我这身衣裳如何?”阿舍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衣,没错,贾政还兼职服装设计师。
“嗯,飘带再长些,换白色。你试试把胡旋和白纻舞结合在一起,不能一味健美阳刚,偶尔也温柔和缓些。”
“把飘带换成白纻,就你想得出来。别人家跳了几百年,谁这么换过?”阿舍娇笑道。
“甭管谁跳过,只要跳出来好看就成。”贾政懒洋洋靠在软垫上,“把脚伸过来给我看看。”
“腌臜得很……”阿舍往后躲,哪个客人来青楼会看一个舞女的脚。阿舍常年苦练,脚早就变形了,她不愿让二郎见此丑态。
“当我没见过吗?”贾政一把抓住,果然脚趾因常年束缚在舞鞋里已经变行了,指节上有厚厚一层老茧。
“什么时候赎身?你再跳下去,老了可要留病根。”
阿舍眼泪夺眶而出,侧身过去擦眼泪,她哭得太没有美感了,不是楼中女子要求的姿态。
“怎么哭了?弄疼你了?”
阿舍红着眼眶、红着鼻头,哑声道:“我不赎,赎了就见不到二郎了。”
“唉,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良人。我家里不可能让我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我也不可能忤逆长辈。我能做的是帮你找个退路,你若想离开了,我帮你凑银子,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从新开始。”
贾政看她哭得厉害,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去阿娇那里歇着。”贾政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改变世道,他能做的不过扬汤止沸。
阿舍哭得厉害,不是哭自己命苦、不是哭身上疼痛,而是哭这么好的人在眼前,她却没福气。龚楼女子,谁不知道从良嫁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哪个男人不哄骗他们。在床上兴致来了,说要休了家里正妻取她的都有。只有二郎,从不说这些,反让她不要信。一心一意为她们以后打算,这样的郎君谁不喜欢。欢场女子,有今日无明天,谁关心过她们以后?
这才是欢场女子喜欢他、倒贴钱也想求他垂眸的原因,那些诗词、丹青,和这妙人比起来,不过锦上添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