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受害者买过意外伤害险或财产险之类的,还能从保险公司拿到一点赔偿。
如果受害者没有买过相应保险,基本上只能自己承担这次损失了。
没想到班迪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向医院和社会事务局索赔。
社会事务局的局长姓孙,他问法务处的周处长:“刚才我们都看过小苏的工作视频了。她是经过了孩子妈妈的同意,才将孩子带离医院的。法庭为什么要受理这个案件?”
周处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看上去很是精明干练。
她解释说:“这就涉及到一个争议点:在得到了孩子妈妈的同意后,是否还需要得到孩子爸爸的同意?
“从人情和习惯上来说,不管是到医院做手术,还是到学校给孩子报名或别的什么,都只需要一个家长的同意。这是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是,现在的婚姻家庭法中,夫妻别体主义是一个根本主张。从法理上来说,可以认定为:在离婚之前,爸爸妈妈监护孩子的权利是平等的、独立的。
“虽然班迪和雷思丽在弗罗拉葬礼当天就离婚了。但事故发生时,他们还是夫妻。
“这件案子里,小苏只征求了孩子妈妈的同意,没有征求班迪的同意,这就意味着班迪对孩子的监护权的确是被忽视了。班迪以此为理由控告我们并主张赔偿,不算站不住脚。这是法庭受理案件的原因。”
会议室的人都呆住了。
苏郁檀也呆住了。她本以为,自己平时行事已经够谨慎了,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大坑在等着她。
“那我们胜诉的机率有多大?”发言的,还是局长大人。
周处长摇摇头,有些忧心地说:“虽然没有具体的判例可以参考,但我估计,我们输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为什么?”孙局长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这个问题法律并无明文规定吧?既无明文规定,我们的社工就不算违法。那我们为什么会输官司?”
会议室其他一些人,也是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
周处长说:“法律若没有明文规定,就依习惯,依法理。但究竟是先依‘习惯’还是先依‘法理’,法律界已经争论了几百年。最近几十年,是‘先依法理’占据了上风。
“29年前,曾有一次法理与人情习惯的pk。那一次是法理赢了。这一次,我估计依然会是法理占上风。”
孙局长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问:“可以寻求庭外和解吗?”
周处长再次摇头:“恐怕很难。因为我们之前到裁判法庭控告过班迪和他前妻,并且胜诉了,让班迪在律师界声名扫地。
“他这次起诉我们,有明显的报复意图,同意和解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我们付出让他满意的巨额赔偿。我并不赞同付出巨额赔偿跟他和解。”
“为什么不赞同?”
周处长说:“第一个理由:在这个案子里,我们是否有错是有待商榷的,哪怕最后真的输了官司,也未必会输了人心,一定会有不少民众支持我们;
“第二个理由:我们的钱都是财政拨款,如果出现大额赔偿,是需要向纳税人交待的;如果我们不据理力争一下就直接赔偿,对我们的声誉影响更大、更恶劣。”
孙局长想了想,问会议室的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会议室里的几个头儿,都赞成跟班迪打官司。
苏郁檀只是小虾米,没有捞到发言的机会,却也是强烈赞同打官司的。
她很想知道,法官和公众是否会认为她错了。
“那就跟他打官司。”局长拍板定案。
做出决定后,孙局长开始安排打官司的事,又和公关处的人商议对外宣传的事。
最后,他对苏郁檀说:“小苏啊,虽然我不认为你做错了,但现在既然有了这场官司,你就处在了风口浪尖。按照规矩,我们得让你暂停职务。这个……你能够理解吧?”
苏郁檀唯有苦笑:“我能够理解。”
“那就好!”孙局长笑眯眯安慰她,“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就像周处长说的,这件事我们就算输了官司,也未必会输了人心。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四处走走,散散心。”
苏郁檀只能对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
会议结束,唐恩也安慰了苏郁檀两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辛迪还在隔离病房,本来是苏郁檀在代辛迪的班。但现在,苏郁檀代不了班了,辛迪的班就得平摊到组里其他人头上去。大家又得加班了!
苏郁檀看着唐恩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十分茫然。
她觉得,自己的社工生涯还真是多灾多难。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她赶上了?是水逆还是她跟这一行犯冲啊?
她拉住艾薇儿问:“这案子大概要审多久?”
艾薇儿给了她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柔和地说:“一到两个月。你不要想太多,也许事情不像周处长说的那样严重。”
苏郁檀抱了抱艾薇儿,无言地表示感谢。
艾薇儿要忙案子的事,小跑着追上了周处长,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郁檀独自一人在会议室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进地下碟库,上了自己的飞碟,心里郁闷得不行。
她只是想好好地当一个社工,为那些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孩子做一点事而已,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她正准备回家静一静,乔忘川突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他貌似刚从实验室出来,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对她说:“我立刻过去找你。你还在社会事务局的地下碟库?就在那里等着我。”
苏郁檀忍不住苦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乔忘川点点头:“对!艾薇儿小姐把情况告诉我了。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站在你身边。”
苏郁檀叹息一声:“谢谢你!不过,你不用丢下工作来找我的,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