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当初廖将军私下找他商量的时候也说了,这计策用了能早点胜,能大胜,若是不用也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多拖延些时日罢了。
刘大人想到这儿,急忙拱手道:“廖将军必胜!”
小皇帝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又有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他很是顽皮的笑了一声,道:“反正朕年纪小,胡搅蛮缠一番……也没人说得了什么。”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道:“走!去看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刘大人跟着皇帝进去,得了一圈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若是前几年,皇帝年纪还小,那太后指定是条大粗腿,可是随着皇帝年纪一天天增大,还政的呼声越来越高,太后这条腿抱着就不那么舒服了。
甚至一不小心,就得被御史弹劾一本,给自己清白无暇的好名声上留个污点。
可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巴结的,所以对于方才出去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还说了这么久的刘大人,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
才五十岁的首辅……等到皇帝亲政,怕是还能再做上十来年呢。
皇帝一坐到龙椅上头,便看见了下头的玖荷。
这不正是前两天那个小姐姐?皇帝皱了皱眉头,想起她那个割了胳膊,还连累她当了玉佩的弟弟,心下越发的往她这里偏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将声音放松了,生怕吓到下头这一位小姐姐,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情,一一道来。”
这声音好生耳熟!
玖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天硬要凑过来的小公子!怪不得——当日只觉得他是个富家子弟,没想他是皇帝!
皇帝冲她一笑,玖荷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也翘了翘嘴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刑部尚书总还记得苔杖五十,轻轻咳嗽一声,可是往日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首辅刘大人就跟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就盯着他案台上那块砚台不放,任由皇帝这么胡乱问下去。
“民女孟氏玖荷。”玖荷抿了抿嘴,从袖口掏出她藏了一路的陶大人的书信,道:“是戎东县令陶大人家中女仆,陶大人在边关生死未明,却被人诬陷通敌卖国,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们大人一个清白!”
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音。
告御状是要皇帝亲自处理,能跟着一起过来旁听的大臣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为首的是首辅刘大人,剩下的连个案台都混不上的也都是九卿之辈。
年纪大,在官场上的时日也多,能叫他们这么不顾脸面在皇帝面前惊呼出声,自然是惊讶到了极点。
尤其是刑部尚书,方才一直想着要打五十苔杖才好的刑部尚书,若不是他身边的同僚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他方才怕是要惊讶的站了起来了。
六部都在一处,他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什么“有个倒霉的小妇人,夫家是将军手下,娘家是户部运粮官”的故事,没想——没想这都是假的!
这是陶大人的人,刑部尚书眯了眯眼睛,这小妇人着实能干,听说兵部尚书被她缠的不耐烦,连边关奏报都叫她看了。
这么说……她前头来六部混了十来天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就是为了告御状?什么将军手下之妻,户部运粮官之妹,刑部尚书摇了摇头,这份心机纵是他,也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只是钦佩之余不由得又有点羡慕来,当然羡慕的是陶大人。
看看人家家里这婢女,再想想自己家里那些,一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除了爬床就是掐尖儿,真遇见事儿了,除了会掉眼泪还能干什么呢?
首辅刘大人咳嗽了一声,压了压方才此起彼伏的喧嚣声音,左右一看,随手指了个小太监道:“你去拿状纸。”
这下不仅仅是玖荷看不懂了,连刘大人身后坐着的一干官员们也都不明白了,当下有人小声附在刘大人耳边道:“苔杖五十。”
刘大人回头瞪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再说:你要教我怎么做事儿?
那人也禁声了。
“这是陶大人的家信。”玖荷沉声道。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进了这个门,整个人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头,想着再怎么也不过是跟上辈子一样送了命——好像她没送过一样。这么一来她越发的不怕了,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赚了,还能报答陶大人的恩情。
“陶大人瞒着老夫人自请去戎东县,边关告急之时又差人送了这信回来,已经是要同戎东县共存亡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通敌叛国?”
等到那信被为首的官员看了,又被他呈给皇帝,玖荷道:“况且这两日民女在六部打探消息,觉得这里头大有隐情。”
皇帝本来就不想打她,就连刘大人,也生怕一个处理不好,等到廖将军消息传来,陶大人平反,他别说被人笑话了,就连坐着的首辅的位置也要不稳了,当下道:“哦?你说说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玖荷抿了抿嘴,“陶大人带着戎东县的壮丁,跟廖将军手下的人马一起去接这运粮官还有粮草。廖将军的手下不必多说,都是兵强马壮,能以一当十的猛将,朝廷的运粮官——这等重任,想必诸位大人也不会派酒囊饭袋之徒前去——”
上头又是一阵喧哗,尤其是坐在后头的户部尚书,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皇帝却已经听出点道道来,想起廖将军临走时候说的话,“这计策糙虽糙了点,只是有臣的名声在里头压着,六部官员又各自防备,能找出破绽来的人也没几个。”当然自打粮草被劫的消息传来,皇帝虽然也听见有人出来质疑,但是说来说去除了彻查此事,再没别的话。
“肃静。”皇帝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又对玖荷道:“你继续说。”
“民女打听过了,这次运粮用的是最大的车,一车能拉五石粮食,一共六千辆车,每车两名衙役,一共是一万两千人,再加上守卫的官兵,这一队人马一共两万人。”
户部尚书脸上已经有点不太好了,这消息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戎东县是下等县,人口不过数万,又连年征战,上回修城墙,报上来的壮丁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三人。”
工部尚书脸上也跟户部尚书一样的颜色了,这消息是从工部泄露出去的,还是他拿了工部的册子,亲手指给下头这一位小妇人看的。
兵部尚书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千万别说——
“还有廖将军的手下,奏报上说是由个先锋领队去的,一个先锋将军,手下是两千到三千人。”
兵部尚书一声长叹,他终于也没躲过去。
“要说戎东县的壮丁,能以千余人打败了户部的运粮官两万人,还有廖将军的手下两三千人,最后还将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民女是不信的。”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也是不信的,所以才说肯定是有人投敌了。
玖荷抬头将这些大人们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又道:“若说是有人投敌,这三方人马加起来快有三万了,又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就这么——好像地上忽然开了洞他们全掉进去一样,试问能将这些人全部歼灭,又俘虏了六千辆大车,得用多少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