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一招要这样使?慕秋华告诉他原因之后,他才会解开眉头释然。
半晌,相对无言。
慕秋华忽然笑了起来:“墨白,你究竟想跟为师说什么?你难道以为,这信上写的,是真的不成?”
“是吗?”楚墨白紧紧盯着他,问:“师父告诉我,这信上写的,是真的吗?”
慕秋华神色不对劲,半晌才答:“不是。”
可他这幅样子,明明就在说是。楚墨白神色里浮出了失望,突然之间,他以指为剑,戳向慕秋华双眼!
慕秋华一惊之下,猛地闭眼,沈云从在一旁惊道:“掌门!”
但伤害并未造成,楚墨白的手指在慕秋华的眼皮前停住,慕秋华慢慢把眼睛睁开,古怪地看着他。
“如果我使出这一招,师父会怎么应对?”楚墨白忽然问,“又或者,如果我一剑刺向师父,师父会怎么做?”
慕秋华短促一笑:“自然是避开。”
“是么,”楚墨白偏偏摇了下头,“我想师父不会避开。师父会这样做。”
楚墨白伸出两指,做了个夹住的动作,仿佛虚空中,他当真夹住了对面而来的一把剑。
停顿片刻,楚墨白才慢慢道:“师父这个夹剑的动作,是习惯性动作,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这一招。”他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在湘西之时,我与另外二人围攻梅影掌教的时候,那人也做出了这个动作。”
三人彼此看着对方,诡异的气氛蔓延。
沈云从愣了一下,怀疑道:“有这习惯的,也不一定只有慕师弟。”
“对,”楚墨白点头,“但有这习惯,又懂得小楼武功的人,就只有师父了。”
那梅影掌教在与他动手的过程中,十分了解小楼武功,这才是真正古怪的地方。
沈云从张了张口,似乎仍想为慕秋华辩解,但一时没想到好的理由,只能闭上嘴巴,去看慕秋华。
过了很久,慕秋华苦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色变得无比之白。
他突然抬头,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就是要怀疑师父,是么。”
楚墨白低声:“师父知道徒弟的性格,不把事情弄明白,徒弟决不罢休。如今这事情已清楚,至少我搜罗来的证据表明,师父有极重大的嫌疑,师父如果觉得是徒弟冤枉了你,你大可拿出你的证据,来反驳我。师父,你有证据吗?”
慕秋华眼底露出血丝,不言不语。
楚墨白的声音更低了:“你没有。”
满室死寂。
慕秋华没有给楚墨白答案。
楚墨白死死看着他,他感觉一股脱力,好像连朔月剑都要提不起来,头脑一片空无。
慕秋华在他生命里的重要性是难以言喻的,若不是慕秋华当年捡到还在襁褓里的他,他也许早就死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成长的过程中,慕秋华不止是他武学上的师父,更是他人生上的导师,可以说,他许多的观念许多的见解都是从慕秋华那里来的。
守正辟邪,非黑即白,这是慕秋华亲自教导给他的,可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错,会把一切都转变,以至于他要与自己的师父对质。
楚墨白的声音飘忽起来:“师父养我育我,待我恩同再造。师父可曾想过真到了这一刻,徒弟该如何自处?”
在大义面前,他该当灭亲。在小节面前,他是他师父,更多时候,甚至超越师父,是父亲般的存在。
——“大义与小节,原来你分不清楚。”——
这句话闪电一样劈入他心里,使得他眼里划过亮光。
慕秋华脸如死灰,如花叶迅速枯槁下去,楚墨白是他一手带大,很多时候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你想怎么样?”
楚墨白没有说话。
慕秋华道:“你要证据,那你也得先放了师父,师父才能去找证据给你。”
楚墨白脸色极差,强忍下心中酸楚:“我不能放了师父。我是小楼楼主,天下群雄皆为铲除梅影而来,我不可私自决定。后天会盟之上,当堂对质,师父说有证据,好,就请师父到时拿出你的证据,然后,要放要囚要杀,由众人定夺。”
“什么?”沈云从大惊:“你想直接在会盟上公审慕师弟?你可曾想过小楼的名声?”
慕秋华作为小楼前任楼主现任师尊,身份特殊备受尊崇,小楼建立以来,就只有一位掌门因错被处置过,这样的事情本就是极掉门派脸面的,所以当时公审也只是小楼上下的公审,严禁非本门弟子参与。
楚墨白想要在江湖群雄毕至的会盟上审判慕秋华,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将来小楼必会无地自容。
慕秋华紧紧盯着他:“你这是要送师父去死。”
楚墨白轻轻偏过脸,不答。
过了半会儿,慕秋华忽然大笑:“你可曾想过,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你早已死在我手上了,我又何须让你修习春风渡,何须教导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弟子与我作对。墨白,我待你是真心的,你怎么会不明白。”
烛光在楚墨白脸上拉出狰狞的影,良久,他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擅自做主。小楼楼规,掌门犯过,该当先由十位执剑长老密审,确定为实后,再进行公审,继而以楼规处置。我已通知其他几位执剑长老前来,今夜密审完后,我会在会盟上直接进行公审。”
沈云从厉声道:“我不同意!”
楚墨白一言不发。
沈云从同不同意并无所谓,这是小楼立下的楼规,楚墨白按规行事,他作为戒律堂执剑长老,更没有资格插手干预。
楚墨白眼神凄冷,所说的每个字都失掉温度般清寒:“小楼要想在武林中自处,就不该欺瞒此事。湘西一行,各派损失惨重,江湖同道也死伤无数,如今知道错在小楼,我作为小楼掌门,绝不姑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