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没说话,只坐在位上静静地瞧章佳氏。章佳氏也是知道她们这位皇贵妃可不像看上去这么贤惠,其实私下是颇有些手段的,被她这一看不免心底有些发毛。皇贵妃打量了她半天忽然微微一笑,缓缓点头。“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今儿你就随我一起去吧。”
章佳氏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等皇贵妃穿戴妥当就出发去慈宁宫侍疾了,章佳氏乘了小轿跟在她身后。慈宁宫里除了德妃外,妃位以上的人都在。荣妃一见着皇贵妃身后的章佳氏细眉立刻一挑说:“妹妹怎么带她来了。”
皇贵妃笑了笑道:“这也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说要在太皇太后跟前诵读《药师经》给太皇太后祈福,我实在敌不过她的孝心就带她来了。”
荣妃听了简直要翻白眼了。孝心?嗬。她瞥了一眼跟在佟佳氏身后低眉顺眼的章佳氏,心想:咱们这皇贵妃又不知想做什么了。
这章佳氏既然说了要诵经,也就真一本正经地在太皇太后寝室外的东次间里念起了经文。果真没多久就有太监来传话说皇帝正往慈宁宫,章佳氏听见说皇帝进屋时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她勉强忍耐住雀跃的心情不让那高兴浮上脸,规规矩矩地跟在一向依附的皇贵妃身后迎驾。
皇帝一进屋就问皇贵妃:“太皇太后今儿如何?”
皇贵妃回禀道:“老祖宗今儿精神尚可,早上用了一碗羊□□半个馍馍,同臣妾几个还说了几句话,这会儿睡着了。”
章佳氏按耐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皇帝,可一眼看去却气得发晕,皇帝正扶着一个消瘦的美人,而这美人不是德妃还能是谁。
宫里都说德妃这一胎怀的不好,之前就是汤药不离口的人,如今更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宫里的太医如今就在慈宁宫和永和宫之间来来回回。
章佳氏一看心里更得意,比恩宠她比不过德妃的十分之一,可比怀孩子她可比这病秧子强多了。她飞了个眼神在德妃还没显怀的肚子上,其中皆是得意。
要说蓁蓁在宫里十几年,旁的说不好可这一屋子人稍有个什么动静她立马就能发现,章佳氏也不例外。她那个眼神才浮上来蓁蓁就察觉到了,本来她是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可抬头一看见皇贵妃她突然有了个心思。
蓁蓁捂着嘴撇过头干呕了两声,皇帝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不是说今日精神好一些了吗?要不要先回去?”
蓁蓁这胎从怀上就没安稳过,皇帝慈宁宫永和宫两边提心吊胆睡都快睡不安稳了,她说今日好一点想来看看太皇太后,皇帝怕嫔妃们和她口角纠缠动了胎气特地下朝后亲自陪了她过来,结果这才踏进来就开始不舒服让皇帝的心都吊在嗓子眼上。
蓁蓁回过头拿帕子掩口弱弱一笑:“臣妾没事,就闻到个不熟悉的味道有点不舒服。”
味道?老太太这屋子里只有草药味,永和宫如今也差不多都是这个味道,皇帝猛嗅了两下忽然是闻出了一点不太一样的脂粉气。皇帝的脸一下子就垮了,慈宁宫从不用脂粉,老太太如今病着更是要清净,这是哪个妃嫔这么不检点把这种味道带进来了?
皇帝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就瞧见了跟在皇贵妃身后的章佳氏,立马就明白了。在这里的如今都是久在妃位的老人,往日就是有点不懂事如今老太太病重也都是真心担忧,万不会做出不检点的举动。
皇帝一抬下巴质问皇贵妃:“你带来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章佳氏低着头听见这话知道皇帝是在问她,又是紧张又是高兴,她斜里走出一步扶着肚子冉冉朝皇帝一福:“奴才挂念太皇太后安康,便求了皇贵妃许臣妾在这给太皇太后诵念《药师经》祈福以表孝心。”
“朕问你话了吗?”
章佳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她本想皇上就算不感动也要对她和颜悦色几分。可皇帝却是眉头紧皱,瞧着她的眼神冷如冰霜。还抬高嗓门呵斥道:“孝心是涂得花枝招展来慈宁宫晃的吗?老祖宗尚在病中,那点子妖里妖气的脂粉味你带进慈宁宫你安得什么心?”
皇帝在后宫很少动怒,平日若有不快大多就是躲着不见或是冷着不说话罢了,今日这一番责骂是少有的重骂,简直是雷霆震怒,把章佳氏吓得是花容失色,扶着肚子眼泪就滚下来了。荣妃冷眼在旁瞧着心里却是一声窃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主,仗着有几分姿色又幸运地生了个阿哥果就轻狂起来了。还想学永和宫的飞上枝头当凤凰,看,人家一捂嘴就能算计你吧。
皇贵妃劝道:“皇上也别怪她了,她也是一番孝心。”
皇帝冷笑说:“借着孝心,实则争宠,一个孝字都被她折腾完了。皇贵妃,这样的人你带来慈宁宫做什么?”
蓁蓁见皇帝的雷霆之怒该发作的都发作到了,于是衔着笑意拉了拉皇帝袖子说:“万岁爷,您轻一点,太皇太后还在里面歇息呢。”
皇帝点点头这才止住怒气,一屋子各个吓得噤若寒蝉只有点火的德妃依旧语笑嫣然还能及时劝住皇帝,宫里谁当道谁得宠一目了然。
皇帝眉头一皱指着章佳氏想让翟琳送她回去,可话到嘴边了他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住的哪一宫,便改口说:“送她走。”
翟琳愣了愣,想也没想张嘴问:“皇上,送哪?”
这殿里也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哧”一下轻笑了出来,皇帝冷厉地扫了一圈却见每个人都低着头在装死。
蓁蓁拿帕子掩盖自己的笑意,小声对翟琳说:“快扶章常在回永寿宫去吧。”
翟琳应了一声,忙搀着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哭得泪流满面、吓得摇摇欲坠的章佳氏走了。
皇帝一转头冷淡地看了皇贵妃一眼,皇贵妃见状低眉顺眼地说:“是臣妾的错,臣妾管教不周。”
皇帝如今和皇贵妃话越来越少了,慈宁宫也不是发作的地方,轻轻扔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便拉着蓁蓁进里屋探视太皇太后去了。
章佳氏回到永寿宫犹是恸哭不已,她因生得漂亮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了。玉柳劝了几次,最后只能说:“主子再哭下去要是伤了肚子里的小阿哥怎么办?”
这一说总算是有效了,章佳氏勉强才止了眼泪。玉柳伺候她洗了脸,忽然外面来报说皇贵妃来了。章佳氏整了整衣衫到屋外迎,没一会儿就见皇贵妃由刘嬷嬷陪着穿过小门进了后院。
“给皇贵妃请安。”章佳氏小心地陪了笑脸,皇贵妃却看也看看她一眼直接就进了屋子。
章佳氏忙跟了进去吩咐玉柳说:“还不快上茶。”
皇贵妃坐了上座冷冷地说:“不用了,下去,我有话要同你主子说。”
章佳氏脸色一白,紧张地扯住了衣角。眼前的人如今是皇贵妃掌着宫权,就算章佳氏是这永寿宫的半个主人可这宫人们还是得听佟佳氏的。玉柳连头也不敢抬,立时就退出了屋子。刘嬷嬷等她出去了立刻把门一关,屋里就剩了她们仨人。章佳氏尴尬地笑了笑说:“皇贵妃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训示?”
皇贵妃闭上眼,掀了掀嘴唇轻声说:“刘嬷嬷,掌嘴。”
章佳氏还没回过神刘嬷嬷的厚肉掌“啪啪”两下就在她脸上留下了两个红印。章佳氏不可置信,瞠目结舌地说:“你……你打我。”
皇贵妃眼皮子都没掀,冷冷地又吐出一句:“什么我,我是谁?再掌嘴。”
刘嬷嬷冷笑一声抡起胳膊一连朝章佳氏脸上扇了好几下,章佳氏又痛又怕,泪涕齐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求皇贵妃饶命。”
皇贵妃轻轻一点头刘嬷嬷才停了下来。章佳氏捂着脸倒在地上直哭,佟佳氏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可是觉得桃枝不好?不听你的话?那你看刘嬷嬷如何,我把她留下来伺候你可好?”
章佳氏此时方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恨不得把桃枝撕了,又实在惧怕佟佳氏,抱着肚子爬到佟佳氏脚边哭道:“奴才错了,是奴才蠢笨愚昧,奴才往后都听主子娘娘的,求娘娘念在奴才肚子里还有皇上的骨肉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佟佳氏冷冷一笑,脚往前一伸,绣花鞋尖挑起了章佳氏的下巴,“想学永和宫那位,你先把她那身狐媚惑主的本事学全了!你看她想去慈宁宫,皇上亲自陪着不算,还能亲自送回去。你呢?翅膀都没硬就想飞了,皇上连你叫什么都不记得,还会在乎你肚子里这块肉?”
章佳氏害怕极了,她脸上的眼泪都滴到了佟佳氏的绣花鞋上她仍是一动不敢动。“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不敢了,奴才往后都听主子娘娘的,都听桃枝的。”
皇贵妃踢开她的脸,章佳氏劲一松倒向了一边,“孩子生出来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永寿宫里,别再给我惹是生非,害我没脸,听明白了吗?”
章佳氏捂着脸连连点头。佟佳氏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桃枝,还不快进来扶你主子起来。”
刘嬷嬷开了门,桃枝一脸淡漠地走到章佳氏身边说:“主子,地上凉,奴才扶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