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暂时不能相认又如何?反正他自己知道,这个位置上坐的是他刘氏子孙。
“宁卿虽在信中介绍过攻城之法,到底不甚详解,既然荀卿在此,便仔细和朕说说罢。”
荀温便不厌其烦地同人第无数次介绍起他当初想的法子来,这方法使他们活捉了傅文琛,而后又用傅文琛换回了山东一半的属地。
魏昭沉吟,转向保持沉默的第三个人,“这位就是你们在信中所说的,提议用傅文琛去换地并亲自去和广平侯商谈的人?”
“是,陛下,这位连二郎君的父兄皆在一年前战死,又冒死立下此等大功,如今已经无亲无故,臣等便干脆把他带回了临安,想来对陛下应该大有用处。”
“这等英雄,自该重用。”魏昭走下来,同这位连二郎君面对而立,见他不卑不亢,只微微低下了头以示敬重,笑了笑道,“想来连二郎君身手很不错,胆敢孤身一人去广平侯府中当说客。”
说完他出其不意突然出手,直攻此人下盘。连二郎君的确意外了一瞬,差点被扫倒在地,但很快就往后一仰稳住身形,同时跃起,按住魏昭一肩往他后背击去——
两人突然间就在这文正殿打了起来,饶是宁彧都没想到,看出他们拳脚来往间并无杀气,便和荀温一起后退,给两人让出了足够的位置。
魏昭很久没遇见过这样让他打得酣畅淋漓的对手了,在练武场对手虽多,但多少都会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出全力,上一次打得这么痛快,应该还是登基的第一日,他逼傅文修出手的时候。
这人的拳脚也很好,不过和傅文修的路数并不同,完全是两种打法,不像是能出自一人之手。
其实连二的身高体格都和傅文修有所察觉,但魏昭早已知晓他手下那位郑叟不仅精通医术,更会许多奇淫巧技,恐怕易容和稍微改变身高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魏昭之所以怀疑连二,一是因清微真人的那则“预言”,居然正好就应验在了这三人身上,使他原本只有五成的信任直接降到了两成;二是此人进殿的那一刹那显露出的气势令他有点熟悉,便有了这次试探。
片刻后,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地分开,按局面是魏昭略胜一筹。
九英连忙奉茶递上手帕,悄声问,“陛下,这人——”
魏昭微抬手,算是无声的阻止。
连二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先吃了一粒,慢慢平复了气息,“不愧是陛下,小民心服口服。”
“你有何旧疾,还需吃药?”魏昭问。
“哦。”连二再次掏出药瓶,很坦然道,“老毛病了,一旦动手了就止不住热血沸腾,非得发泄一番才行。为免冒犯陛下,小民只能吃药平歇。”
这样熟悉的病。魏昭目光更加奇异了,不着痕迹地扫过他,最终一颔首,“你立下这等大功,可有什么奖赏想要?”
“任凭陛下决定。”
魏昭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你近日就先安置在宁卿府上罢,朕会再传你。”
“多谢陛下!”
战事禀报后,见天色尚早,离晚膳还有点时辰,魏昭便先带着这几人在附近的池边走了走,顺便再问问其他事。
不谈朝堂政事时,魏昭是个很好相处的帝王,他甚至都没有什么架子,有时候君臣相处起来就如同寻常好友。
他和宁彧私底下就差不多是这样,荀温和连二落后一步,听着他们对这池子里的话评头论足,再由花说到节日,再说到往年的赋税。
荀温暗暗看了几眼,心道可惜之前踏错一步,不然如今他也可以自然而然上去插几嘴。
说起来宁彧甚至都还未及冠,就已经得到天子这样的重用,他的未来不出意外就是朝堂的中流砥柱,炙手可热。饶是荀温都很欣赏这个小辈,一路行来,已经决心要交好此人。
连二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看起来甚至对权势都兴致不大,从他不讨要任何赏赐又能出全力和魏昭对打也能展现一二。
几人驻足在亭中,连二便百无聊赖地看着水底倒影,里面有张端正的脸,五官大气,称得上一声英俊。但他挑动了两下眉毛就很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感觉。
池中水波荡漾,映着天光树影,很快又映入了一抹娇妍的红。
阿悦恰巧也逛到此处,在池子的另一边瞧见了他们。
魏昭抬眸看去,微微一笑,与宁彧道了一句后就往阿悦那边走去。
年轻的帝王和他年少的皇后站在了一块儿,纵使身高稍有差距,但两人间亲密无间的氛围完全足以令人忽略这种细微的不协调。
连二第一次正了目光,不觉间望了片刻,他问宁彧,“那是何人?”
“自然是皇后。”
“喔。”连二点头,喉头滚动了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她真美。”
第85章
“大胆狂徒, 竟敢一直盯着主子看。”太皇太后生辰这日, 人人忙碌间, 莲女和慧奴这等贴身伺候的人自然感觉到了有人在一直盯着这个方向,循着视线望去,是一位完全陌生的男子, 而且被她们发觉后也不曾收敛。
这么火辣辣的目光,被旁人看到了, 指不定要以为皇后和他有什么苟且呢。莲女气急, “必须找人去警告一番, 你去打听打听这人什么身份。”
两人各自去了, 阿悦又如何感觉不到有人在看自己,几次回头望去, 都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莲女着人去警告后, 他却依然不知收敛, 阿悦皱眉,“让人把他架出去, 给侍卫统领审审。”
文夫人微微敛了笑意, “阿悦,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阿悦把事情三言两语说了遍, “不知是哪府不懂事的,等宴会后下面自会给个交代。”
“嗯。”文夫人颔首,“阿悦也不要待他客气, 这等狂徒就该先打一顿再说, 不要碍着今日是我生辰, 委屈了自己。”
阿悦好笑,“阿嬷行事怎么这么像阿翁,以前你可不会动不动就这样。”
文夫人一怔,随即笑了,“是么。”
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竟是越来越像离世数年的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