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卷子上划拉两笔,实际上全然不知晓自己究竟写的是什么玩意儿。余光只顾瞥着两人,那灯下的两颗脑袋并没时时刻刻凑在一起,但隔一会儿,总是要抬起来互相看一看。
他兄弟看的尤其频繁,跟从那上头充电似的。
小平头看的牙疼,却又有点儿说不出的羡慕。他转了转笔,半晌才随意勾了个答案。
凌晨两点,他们从自习室里出来。街道上的大部分商店已经关了门,家里的车就停在学校门口,杜云停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小声地说了句饿,紧接着踮起脚尖来四处张望了下。就在不远处,小摊上头还亮着灯,他说:“关东煮吃吗?”
小平头眼睛发亮,“吃!”
“没问你,”杜云停嫌弃,“都没学习吃什么吃?”
小平头很委屈,“我也看了书。”
“把语文书当课外书看有什么用?”他兄弟半点都不给他面子,“那上头课文早讲完了。”
“……”
小平头说:“那我付钱?”
“……那成。”
杜云停扯扯顾黎的袖子。
他们站在关东煮的棚布下,就着这时候暖黄的灯光,简单几口把夜宵咽进肚子。顾黎还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街头小吃,简单咬了两口,带着点儿辣味儿的汤汁暖烘烘涌进胃里。吃完后的签子被扔进桶里,杜云停拍拍手,示意小平头赶紧掏钱。
“抓紧的!”
小平头三两下把最后一个牛肉丸吞进去,正要付钱,顾黎却已经默不作声从钱包里头抽出了一张黑卡。
摊主愣了愣,随后倒也笑了。
“同学,你这不是逗我吗?我们这种摊子上哪儿刷卡去?”
小平头一口丸子没来得咽下去,又是被呛着又是忍不住哈哈笑,“顾神,咱们这儿给钱就行,不用刷卡。没钱,你扫码啊!”
顾黎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怔了怔,将目光缓缓投向杜云停。杜云停打开自己的扫一扫,演示给他看,隐约觉得自己像是在给一个老古董上课。
小平头也有同感。
“顾神,怎么连这也不会?……你该不会是上公交车连公交卡一块扔进投币箱的那种人吧?”
顾黎的表情居然有所迟疑。
卧槽,小平头真被惊着了。
他倒也很快想通,和他们这种靠拆迁款起来的暴发户家庭不一样,顾黎家里,是正儿八经的经商世家,从小实行精英教育,硬是把人往不沾地气上头培养,跟插上俩翅膀就能飞上天了一样。这么想,他心里又平衡了些,大方地又买了两串,将剩下的关东煮都买了个光。
“哪天咱们出去一块喝个酒,”小平头说,“也挺长时间没喝过了。”
他还真有点怀念。
杜云停说:“成。等高考完。”
“……靠!那得什么时候了!”
几家的车停的不在一个地方,到了路口,小平头冲他们挥手。
“别打游戏了,”他兄弟嘱咐他,“睡不着起来做两套题。”
“……”
还是人吗?
小平头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随后朝着自家的黑车走去。走到一半,他忽然鬼使神差般扭过头,看见那边的两个人牵了手。
他们牵的那么自然,两个人的书包都在顾黎一个人的肩上,倒好像是习以为常。小平头脚步在原地停驻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笑。
也挺好的。
虽然不再是以前能陪他熬夜喝酒上分的哥们儿了——可仍然是哥们儿。哪怕成绩高了,谈恋爱了,照样不会有半点区别,这是义气。
他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把步子拖的老长,一步步向前走去。
一模很快便来临了。第一场大型的模拟考,学校从上到下都无比重视,成绩出来那一天,许多人都心惊胆战,瞧见班主任抱着厚厚的卷子进来,恨不能伸手捂住自己眼睛。
有胆大的率先喊:“老师,考的怎么样?”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破天荒露出点笑模样,“还不错。”
学生的心蹭蹭往下放。
“但是!”班主任的下一句又跟上了,“你们中的有一些同学,还是没有意识到高三的重要性!没有把自己的人生当回事!”
他在讲台上画了个圆,里头点了个p点。
“比如选择题最后一道,我在这个圆里放了一个p——”
杜云停:“……”
他悄悄扭头看了眼顾黎,在顾先生的嘴角也看到了笑意。
讲完题,班主任开始念考试成绩。他从上往下念,杜云停就一个接一个地数,等到念到第九个时,偏偏班主任停下了,顺道鼓励了第九名几句。
杜怂怂好急,他的鸳鸯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咱们班这回的第十名……”
班主任把眼镜拿下来了,说:“别嘉言!第一次进入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