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不知不觉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紧咬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
岁青禾没有再看方显,她被男人拉着手乖乖地走了。
中午的时候聂鸣请大家吃了盒饭,不是剧组常订的外卖盒饭,也不是影视城门口跟剧组有长期合约的门店,是私房菜的味道。三菜一汤,红烧狮子头、油焖大虾、清炒时蔬,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平平无奇的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跟剧组订的盒饭不是一个水准。
场务吃着丰盛的盒饭,感动得快哭了,“聂老师真应该多来探几次班。”
导演也跟着他们一起吃盒饭,只有方显看了盒饭一眼,没有过去接,他说没啥胃口,小助理又跑了几条街,给他买来热气腾腾的蛋花粥。
方显勉强喝了几口,脑子里快要被岁青禾跟聂鸣手牵着手离开的背影给塞满。
剧组里也有人猜测他们就是夫妻,可那也仅是猜测,没有实锤,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或许人家只是朋友,关系好点。但是刚刚在卫生间门前见到的那一幕,显然不是朋友关系就能解释的。
他又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桌子边吃饭的岁青禾。
她也没吃剧组的盒饭,桌上摆了好几个保温盒,里面盛着各种新鲜的菜品。
岁青禾有老公,她从不掩饰,过完年后,她就再也没吃过剧组的盒饭,每天中午时,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准时开到剧组外围,岁青禾跟她那个助理就会乐颠颠地跑过去拿饭。
她说这是她老公给她送的。
方显对岁青禾老公的第一印象就是仰人鼻息的小白脸,靠捧着老婆才有如今的富贵日子,因此殷勤小意地伺候着,从来不敢怠慢。
放哪个正常男人会每天给自己老婆做饭,还专程送到工作地点的?那岂不是整天屁事都不用干了?
方显对这样的小白脸嗤之以鼻,不过岁青禾如果喜欢吃这套,他也可以学着来。
可是,岁青禾的老公偏偏是聂鸣。有眼睛的女人,在他跟聂鸣之间,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聂鸣。
岁青禾并不知方显内心的想法,她也没有特别把方显这茬放在心上。她遇到的烂桃花多了去了,有些人是为了她这张脸,有些人是为了她背后的钱和家世,她不在乎。
聂鸣在剧组里待了会就走了,他并不是完全地没有事做。息影后他开始专心弄自己的工作室,业内有不少人因为他的名声投奔过来,他打算将工作室转型,彻底弄成一家专业的影视经纪公司。
对于公司的事情,岁青禾其实不大懂,只知道聂鸣最近很忙很忙就是了,有时候忙到凌晨一两点才能睡觉。
但是他却风雨无阻地给她每天做饭,过年时聂鸣把岁青禾掂到体重秤上称了,八十三斤。往年岁青禾应该是八十六斤左右,他当时没说什么,脸色却绝不好看,自从那天开始,他就每天在家里做饭,盯着岁青禾把饭菜乖乖吃完。到了剧组以后,就换成安冉和高星盯着她吃饭。
因为上午出的那档子事,接下来的半天,方显都没有再找过她。
今天有夜戏,女二薄安准备继承老女人的衣钵,男主跟女主跑来苦口婆心地劝,薄安没有听进去。却被机构的管理人发现了她跟男主的关系,因为男主翻查旧事已经威胁到了机构的存在,管理人以为薄安跟男主是同伙,在她回来时,把薄安带到了实验室。
在那里,薄安见到了被关在器皿里的畸形“人鱼”,完全没有书上人鱼完美的模样,全都是女人跟各种奇奇怪怪鱼类的粗暴结合,有些是直接切了女人的下、半、身,然后将鱼尾巴缝合上去的。还有些是人类的胚胎,被迫注射鱼类的基因。
当然,这些早已成为了尸体,被研究所做成了标本。
薄安这才知道,这个彩票机构的存在原因,居然如此肮脏。
机构的负责人觉得,人类的天地不应该被海水束缚在这一方小小的海底之城,人类应该在大海中肆意地遨游,所以他一直妄图研究出“人鱼”这种新物种,给人类带来真正的基因革命。
他在知道薄安跟男主有联系以后,决定把薄安也做成人鱼。
薄安当然没有束手就擒,她跟研究所里的保全人员产生了激烈的打斗,却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被制服。
这场武打戏拍了好几天,冯立伦为了追求完美,让艺人尽量不要用替身,除非特别危险的场面,不然他都要求艺人自己独立完成。
岁青禾以前学过几天格斗技巧,还是不够用,不是动作僵硬,就是反应不够快。冯立伦又用的是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想通过剪辑来达到效果都不行。
这场戏她反反复复拍了三十几次,跟她对戏的艺人就算下手有分寸,可也有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岁青禾这几天经常被揍得浑身青紫。
有一次她被一个学武术出身的小生往天灵盖上重重地击了一拳,鼻血都流出来了,她也没说什么,咬牙继续拍,结果还是没过。
今晚也一样,继续杠那条打戏。
方显饰演的那个小跟班,也是揍她的那些人里的其中之一。方显这几天有些不在状态,岁青禾心里门清是为什么。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尽量避开跟方显的相处。
这天再度上场时,岁青禾估计是被揍出了心得,反应动作流畅了不少,还来了个漂亮的回旋踢。
冯立伦正要眯着眼睛叫好的时候,方显完全不在状态,在动作结束以后又怼了一拳,精准无比地怼在她的小腹上……
岁青禾措手不及,因为在空中甚至做不出防护措施,痛得立时弓下了身子。
她身上还穿着威亚衣,被打了以后就跟断线了的风筝一样折了下来,被威亚衣吊着,直直地垂到了地上。
剧组里的人都被惊呆了,安静了两秒钟以后才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帮她解了威亚衣,放到地上。
方显的脸色比躺在地上的岁青禾还要惨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他就跟复读机一样来回重复这句话,安冉听得彻底不耐烦了,大声吼了句,“滚啊。”
岁青禾痛得跟个虾米一样弓起了腰,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紧紧贴着细白的脖颈和脸颊,剧组的人连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突然,调度怔住了,指着地面道:“血。”
因为要拍实验室的景,剧组特意往地面上贴了瓷砖,正是因此,瓷砖上面那点星星点点的血迹,才更加触目惊心。
岁青禾穿的是戏服,一条白色的高腰裤,安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白色高腰裤上,大.腿内侧一块刚被洇湿的红痕。
她当即大脑嗡地一声,差点不会转了。
她红着眼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岁青禾的小腹上,然后冷静地回头道:“送去医院吧。”
岁青禾只觉得下腹冰凉,一阵坠痛,加上方显打出来的钝痛,现在小腹就跟千万根针同时扎了一样,痛不欲生。倒有些像她痛经的时候,她惴惴不安地想着,她的姨妈期一直很稳定,按照日期来算,应该是在后天,但是提前两天好像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