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对于去给她未来夫君祈福一事非常认真,那又懒又软的小姑娘,靠在马车厢壁上,竟然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寅时三刻就要起,一定要给霍起求第一炷香。
宁莲心里茫然,虽然她也答应了去给贺兰玺求护身符,但是她只是觉得他想要,而她恰好能做到,便给他。
若论她自己,被要求早起上香也能做到,但要她自发去做这件事,她却一点也没想法。
这是因为,曼曼喜欢世子,而她其实……并不喜欢贺兰玺吗?
斜阳晚归,寺庙里的钟磐声像从竹叶间传来。瓢虫从叶根缓缓爬到夜间,“啪嗒”一声掉了下去,一个下午的功夫白费,又要重新爬。
大报恩寺在灵山里,因佛家的平和,并未建在山顶,但是进了寺庙,宽阔的道场香火缭绕,走大半个时辰出了后门,又能继续往山顶走,那是必须要经寺庙的。
因为身体不适,也没有这个诚心,宁莲并没有一座殿宇一座殿宇地拜过去,只去了大雄宝殿,拿了平安符就走。
被车舆送到女宾休憩的禅房后,看着叶子上的瓢虫爬了许久,宁兰和元馥还没回来。
整座禅房只有水滴的韵律声,毫无趣致。宁莲用竹叶尖戳了一下瓢虫的壳,看到它惊慌地缩起脑袋,也失了欺负它的兴趣。
她感觉身上还有些脱力,但山里空气绝佳,于是放慢了速度,沿着禅房到后山的路,边看风景边走向后门。
眼前的山茶花吸引了她的兴趣。足足开得有她脑袋那么大,黄色的花蕊金灿灿的,像全家人节衣缩食给她准备的去围场攀附太子的衣裙绣花。
一定显得很急迫、很不自量力吧。
就像这朵山茶,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鲜妍美丽,又有谁会看到呢?
“莲儿。”
她沉思中听到这个声音,恍惚以为是幻觉。
“莲儿,你在想什么?”
宁莲猛地转头,身前男人穿着一身水洗的有些发白的藏青圆领袍,长身玉立,肤色白皙,依旧是温润的书卷气,但多了些坚毅。
宁莲因为身上没有力气,转身就觉得头晕,扶住茶树枝重重喘了两口气。
他递过温水给她,是他一路来大报恩寺路上喝的水。
宁莲没有接,也没有喝。
男人将水放到了她身边的枝桠上,解释道:“莲儿,你不舒服的话先喝一点水,我带你去找郎中。这壶水我没有喝过,你不用担心。”
宁莲闭目一会,总算缓过来些力气,她直视着他,残忍地问:“张昭,我家里人已经拒绝了你的婚约,你来干什么?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张昭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结舌半晌,又闭上了嘴。
宁莲迅速绕开了他。
她的侍女怎么不见了?
她虽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感觉很不妙!
宁莲快步回到了禅房,还是没有看到侍女,幸好张昭只是远远跟着,并没有对她使出蛮力。宁莲进来连忙关上门。
她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张昭的声音在门板外慢慢响起。
“莲儿,我知道你父母退了我与你的婚事。你们家悔婚了。”
“当时也很难受。后来知道你做了太子的侧妃。”
“我比不过,他能给你的,我给不了。我们家是商贾,不如你们家科举入仕,是我们高攀。出身,没有办法。”
“我本来想好好做生意,赚一点钱,也许做的东西好,以后能做皇商,还能给皇宫供器皿。”
“可是我做生意的时候听东宫的小厮说,你生了很重的病。我想……我实在很想知道你怎么样。可是我进不去东宫。”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宁莲的手指抠着桌面,无意识发出“吱”地一声。
她烦躁道:“你现在看到了,我过得很好,没死,用不着你来号丧!”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似是有些被她伤到。
他慢慢问:“莲儿,你真的过得好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行动起来这么虚弱?你的勃颈上为什么有咬痕?太子他,真的对你好吗?”
他想起宁莲退婚时和他说的羞辱他的话,忽然有些激动道:“莲儿,我比当时发达了,我也买得起绒布襦裙了,你不见我一面吗?”
“我一直忘不了你……你给我的感觉是无法替代的,太子他……会像我对你这么好吗?”
宁莲握住茶杯,眼泪落在了茶汤里,她控制不住自己哭的声音。
“是,太子对我不好。你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并不好,没有人珍惜我。我只是想要一个亲近自己的孩子……我咎由自取,你都看到了!你满意了?我活该,你可以滚了!”
男人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说好的提醒声,黄鹂鸟鸣,三长一短,是让他走了。
张昭道:“莲儿,我必须走了。如果你愿意,今晚亥时在后山我们见面的那棵山茶树下,我带你走!”
宁兰与霍起正并肩走进禅房,只见堂姐的侍女神色古怪。
他们与张昭擦肩而过,宁兰连忙按住霍起的手。
“阿起,不要捉住他,就当做没有看见。莲儿也没有回应他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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