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是个例子。
楚镇被她说得有些臊,只得板着脸道:“快喝汤吧。”
林若秋只得乖乖将下巴凑过去,琼华殿现在每天都得现宰杀一只新鲜老母鸡,就为了她一天三顿的汤饮。起初皇帝还会依她的吩咐撇去碗中肥油,及至三五日后,就硬说她瘦得太快,非逼着将肥油添上去,于是林若秋就又吹气球一般胖回去了。
她现在照镜子都觉得自己有双下巴,可见皇帝的行为多么罪恶,但不得不说,不去油的鸡汤会更好喝些——果然人类从基因里便渴望高热量的食物。
林若秋这厢美滋滋地喝着汤,冷不防就听皇帝道:“朕原本对谢氏存有疑虑,如今看来,她心底不算太坏,倒是朕错怪她了,既如此,就将选秀的事交由她办去,料也无碍。”
林若秋手上一松,正握着的汤勺啪嗒掉进汤碗里,溅了皇帝一身滚油。
楚镇顾不上关切自身,倒先来体贴她,“烫不烫?”又忙着往她手上吹气。
林若秋摇摇头,整个人已如泥胎木塑一般。
楚镇吹了半天,见她手上并无燎泡,这才放心,又注意到她神色有异,“你怎么了?”
林若秋怕眼泪会掉下来,忙抬起头强笑道:“没事。”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身为皇后,不能嫉妒,不能吃醋,面对选秀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只能表示赞成——哪怕心头已在滴血。
今后还有几十年失宠的光阴,大可以将眼泪存到那时再流,不差这一刻的。
楚镇后知后觉注意到她黯然的神色,略一沉吟后,方才明白过来,“你觉得朕要充实后宫,就为了这个伤心?”
难道不是?林若秋仰头望着他,凄楚之色分毫不减,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心都快碎了——就算她平常是个喜欢搞怪的戏精,这一刻的情绝对是真的。
楚镇只觉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这都叫些什么事啊!他只得耐心同林若秋解释一遍,这个是小选,目的不在于为他个人挑选姬妾,而是为了赐婚。如今恰有两位府中空悬的亲王,一个丧偶,一个刚刚长成还未娶亲,皇帝此举正是为了彰显身为兄长的仁德,当然,也是挑选他认为最合适的势力:所谓秦晋之好,自然有它的政治目的在里头。
况且,这个对林若秋而言亦有好处。身为皇后,有义务劝导夫君多纳姬妾,好为皇室开枝散叶,又正逢林若秋生下楚珹需要静养,就算她不提,朝中那些臣子也会旁敲侧击引起她的注意。未免那些人饶舌,皇帝索性先下手为强,也好堵上他们的嘴,省得质疑皇后品德。
提不提是皇后的职责,纳不纳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林若秋半点不在乎名声是否贤良,只顾耿耿于怀道:“说得好听,什么不为自己选,没娶亲的王爷也就两个,那多的您可不就自己受用了吗?”
楚镇着实拿她没办法,总觉得这人年岁越长仿佛醋劲越大了些?不过,他还挺喜欢就是了。
楚镇遂揽着她的腰反复保证,所选的那几个他会通通赐下去,绝不为自己保留——再说,他那身子也经不起诸多折腾呀。
林若秋这才安心,靠着他的胸膛道,“那您就选吧,只别让人来知会我,那些画像也别让我过目,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一副美人像都能醋半天吗?楚镇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醋坛子,朕答应你,朕也不看好不好?”
皇帝说到做到,竟将选秀这项重任全权交由谢婉玉办理,他自己却问也不问——这很正常,皇帝光处理朝政就够劳累的了,哪能理会选秀这种小事。
林若秋虽然心痒难耐,想看看此次参选的有哪些绝色,到底还是按捺下去了,说好了不掺和的,她怎能自己打脸?
不过赵贤妃来琼华殿探视的时候,倒是添油加醋告诉她不少情报。据她所说,谢婉玉这回选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佳丽,一眼就能使人荡魂的那种。据她看,谢婉玉显然没安好心,不就是眼热皇后得宠,才想着挑几个美人来跟皇后分庭抗礼么?她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些。
林若秋虽然得了皇帝的事前保证,可闻听此言,难免有些提心吊胆,她都生了三个孩子,论年轻水灵肯定比不过那些小姑娘的,万一有佼佼者后来居上,她这个皇后岂非得独守空房?
直至结果出来,林若秋方松了口气。谢婉玉或许真不安好心,但皇帝也的确没上当,他看也不看呈上来的那些画像,径自命礼部拟旨,将人赐了下去。家世贵重些的,便立为亲王侧妃,差点的,则定为侧室。其中还有一个以美貌闻名的书吏之女,楚镇将她赏给了同胞兄弟邺王、
他笑着同林若秋解释,“老三早就想寻一位绝色佳人,索性趁着这回遂了他的愿,就当朕这个做兄长的一片心意。”
这个林若秋倒是知道,因邺王妃来信上向她哭诉过。有些人就喜欢自打嘴巴,明明邺王妃上次为了魏太后对她疯狂辱骂,这会子却又可怜兮兮的过来相求了。
但这回邺王却是铁了心,他素好美色,然王妃悍妒,府中那些姬妾不是被她打杀就是被发卖,难得遇上一个圣旨赐婚不能擅动的,邺王自然舍不得抛下。而这女子虽是奔着皇帝可来,可既然皇帝无心纳美,邺王府也算得不错归宿。她出身低微,深知日后所能仰仗的唯有夫君宠爱,自然得牢牢巴紧这棵大树。
看来邺王妃日后有苦头吃了。
林若秋虽然惋惜她的遭遇,却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她总不能让皇帝将人收回来吧?这样的祸害,自然去得越远越好。
待林若秋做完月子,邺王一家已启程回封地去了,据说有行人看见新纳的侧妃跟邺王坐同一辆马车,邺王妃紧随其后,嘴撅得能挂两个油葫芦,堪称京中一景。
第165章 分别
二皇子楚珹的满月宴上, 林若秋一身华服、满面春风地出来接待宾客, 不消说多么风光,且因着皇后册封与二皇子出世这两件喜讯接连而来, 楚镇龙心大悦,下旨大赦天下, 减赋三年,如此一来,上至文武群臣, 下至黎民百姓, 无不对帝后感恩戴德。
谢贵妃望着那万人之上的女子,不由得叹道:“真难为她能走到这一步。”
不止谢婉玉, 宫中人人几乎都有此感慨,她们是看着林若秋进宫的,从人微言轻的选侍,一步步走到与皇帝比肩的皇后之位, 按理说其中该有许多艰辛。可据她们看来,林皇后的路子简直顺遂极了,甫一入宫便得盛宠, 宫中唯她一人生下二子一女,旁人都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这倒罢了, 凡与林氏作对的人, 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一同选秀的高氏出身最好, 可就因得罪林氏的缘故, 还未得宠就已失宠,后来的魏昭仪则因谋害皇嗣而仰药自尽——可若林氏不曾进宫,魏昭仪好端端的自然用不着害人。
就连魏太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婆母也已离宫清修,少了多少婆媳相处的麻烦,要不怎说林氏这辈子如有神助呢?简直连老天爷都帮着她。
林若秋当然知晓自己是幸福的,且因这份幸福来得太容易,她难免患得患失,生怕哪一日它会悄悄溜走。好在,看着身边这几个渐渐长大的小毛团,林若秋心里反倒日益踏实,她会老去,可新生命总会日复一日的蓬勃壮大,就算哪一日楚镇对她的爱情不在了,望着这些孩子,林若秋也能得到安慰——这是他俩爱情的结晶。
当然,林若秋更愿意皇帝对她的恋爱之火永不熄灭,哪个女人不爱做美梦呢?就算明知其艰难,也得努力去尝试。
七年之痒或许是必然,但总有法子能推迟这一进程。出月子后,林若秋便开始有计划地减少一日三餐分量,忍痛连宵夜都戒了。因着月子里胡吃海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丰满得不像话,满月礼出来见客的时候,那身衣裳简直完完全全贴着她的肌肤,半点缝隙都不留下——要知这可是古代的衣裳,刻意往宽松飘逸来裁制的,结果硬生生被她穿成了紧身装。
或许在外人看来皇后面如满月,宝相庄严,是难得的福气相,不过林若秋可不愿面对这尊大佛般的身躯。为了激励自己,她让红柳将库房里那面西洋镜抬出来,非得将这副尊容照得一清二楚,她才有动力节食锻炼。
正当林若秋哼哧哼哧忙于减肥的时候,皇帝又下了旨意,这回却是命林从武率领一支军伍前往南疆,饷银也拨得十分充足。
林若秋知道,大古先生那番话让皇帝坚定了收服川滇之地的念头,趁着内乱尚未结束,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不过林若秋却想不到他会叫林从武这个新兵蛋子过去,没错,林从武这一两年渐渐出息了些,武艺练得不错,又有救驾之功,倒是没人敢小瞧他,可南疆那地方瘴疠密布,又多毒虫猛兽,林从武在京城都还没混出头呢,怎么能去这样的险恶之地?好比让一个新手越级打怪,又不配给足够的装备,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楚镇沉声道:“正因此行艰难,对你二哥才正是机会。京城居大不易,人才济济,若慢慢煎熬得等到何时,倒不如凭军功晋升,反而能得速成。”
他深深望了眼林若秋,“况且,此行乃你二哥向朕毛遂自荐,朕感念其决心,才放手让他一搏,但愿他不负众望。”
林若秋诧异不已,“二哥?”
林从武怎会提出这种事,他不是一向最贪生畏死的么?长这么大,他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要去杀人?林若秋怀疑他要么吃错药了,要么就是被魂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