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伏案裁纸,不动声色:“看厌了。”
一句看厌了,大晚上折腾人,真正是任性的。贞白将目光落在他压纸的指尖,没作声。
李怀信试完裁刀,倒算满意:“还不错。”
一抬眼,李怀信便注意到贞白的视线,投在自己手上:“好看么?”
贞白这回看向他的脸:“嗯?”
李怀信晃了晃手中裁刀,又问一遍:“觉得好看?”
她顿了顿,并没细看,此时被问起,才多瞥一眼,缓缓颔首。
李怀信重新将裁刀放回盒子里,走过来,递给她。
贞白没明白对方意思,李怀信笑了笑:“喜欢你就收着吧。”
“不是。”贞白没去接:“给你的。”
“现在我给你。”李怀信挑起眉:“真不要?”
贞白犹豫着,实在难以揣度这个人,似乎又并没在生气了。
“我给你的。”李怀信声线低磁,笑着离近了:“我愿意给你的,你要不要?”
不知为何,此刻的气氛,贞白实在,不好拂了人好意,遂伸手接了。
李怀信垂眸看她,心里七拐八绕缠了这般久的烦恼,突然就想明白了,他在太行,一直潜心向道,怕生情愫,可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没能防得住,居然载这女冠手上了。
哪怕,她有段过去,李怀信也想通了,十年前的情,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况且,就算她和二师叔有瓜葛,也没发生过那档子事儿,因为普同塔里,软塌上的落红就是最好的佐证。再则,他这么年纪轻轻,相貌堂堂,怎么也比那老一辈子的二师叔更有优势。
所以,十年后,贞白不就移情别恋了?!
也不怪她用情不专,李怀信自认为自己魅力无边,却好巧不巧的,一不当心截了他二师叔的胡,实在无心之过。
凭自己的魅力,倒是不担心贞白还对他二师叔留有余情。
也罢,李怀信在心底叹了口气,毕竟贞白惦记了他这么久,总不能让人白惦记一场,只是吧,这女冠性子太冷清,不温柔也不体贴,肯定也不怎么解风情,李怀信多少会有点儿犹豫,怕受委屈。
他很知道自己,是半点儿委屈都不堪受的,所以贞白若是真要跟他好,就要对他好个全。
不然……
李怀信还没琢磨完,屋外倏地静了,有三两个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冯师兄……”
冯天趁寒山君不在,好不容易挣开缚灵香溜出来,想探探李怀信这边的情况,结果刚到院门,就见几名累得跟狗一样的师兄弟正苦哈哈的搬石头,他一问缘故,脸都绿了,李怀信这祖宗,一回来就作,片刻都不带消停的。
“冯师兄……”小圆子一见他半透的魂体,眼圈迅速发红。
冯天指着他鼻子,命令:“不许哭,憋回去,你家殿下呢?”
小圆子指了指:“屋……”
未等他说完,冯天直接飘了进去。
在太行,也就冯天敢为这群受苦受难的师兄弟们鸣不平,一进门,就咬牙切齿的冲李怀信嚷嚷:“李老二,我求求你了,做个好人吧。”
第101章
冯天虽没亲眼见过那阵仗,但也已经听说了,贞白一来,几乎惊动了整个太行。
在阐述行程所遇险境的中途,寒山君也给冯天透了些底,与千张机给李怀信透露的信息相差无几,这个四方大阵牵涉了大端国运,冯天听起来唏嘘不已,觉得整件事太大,所以想尽办法跑过来,怕李怀信和贞白可能会有回京的打算。
李怀信却摇摇头:“师祖已经回京了,我没多大必要再跑一趟。”
冯天下意识瞥贞白一眼,他听见有些八卦,不好当着人的面来说,只得鬼鬼祟祟凑到李怀信跟前儿,声线压得极低:“我有话问你。”
李怀信也看了贞白一眼,低声问:“什么话?”
两人交头接耳,贞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抬眼,正对上冯天欲言又止的神色,遂识趣的转身出去。
冯天盯着她背影走远,才开口:“我师父和掌教,一直在找二师叔的下落。”
这件事整个太行都知道,他们的二师叔杨辟尘,是流云天师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太行山上最传奇的人物,所承天师命,是唯一一个修行全才,无论符箓剑道,六爻八卦,奇门遁甲,样样拔尖儿。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样一个风云人物,李怀信年少之时,也曾暗自崇拜过。
千张机用过一切美好的词语形容这个人,潇洒不羁,风流洒脱,意气风发,英姿飒飒……
李怀信记不清了,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崇拜这个人了。
思忖间,又听冯天道:“东郡山曾是二师叔修炼之地,千鹤皆由他亲自训养,才有了灵根,哪怕嗅到他一丝气息,都会引来鹤群相迎,这是只有二师叔回来才有的盛况。”
直到杨辟尘消失无踪,东郡山的千鹤才由寒山君代为照料。
李怀信心里不是滋味儿,又说不上来,只应了一声。
冯天续道:“我师父说,当年他们三个师兄弟,成年后选修符箓时,只有二师叔,没有选修纯阳符。”
李怀信眉头皱起来:“承天师命之人,怎么可能不修纯阳符?”
“是啊,所有人都很惊讶,连师祖都苦口婆心的劝过,但咱二师叔却说,他有七情六欲,肯定过不了情关,与其功亏一篑,何必白费那力气。瞧瞧,人活得多明白。即便这样,师祖也没有勉强他修纯阳符,哪怕他不修,太行也是要让他承天师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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