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他走南闯北演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东北串台喊麦皮裙大姐,他的表演体系里可不包括这种武活。
增德大师起身怒喷,“我靠”才说出口,惊出一身虚汗,连忙改口,往旁边白旭宪身上一倚,捂头道:“我靠靠你行吗?”
白旭宪:……?
但言昳一下子做实了增德大师的话。
白旭宪宠她宠惯了,当时虽然震惊愤怒,但只是不轻不重的罚了她禁足抄经而已。而增德大师挨了打,流了血,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他必然要讨回来。
言昳不知道他是怎么讨回来的,但她本以为不过抄经三五日,却被白旭宪关了一个多月。这期间,白府上还办了一次焰火法事,似乎引得府上人心惶惶,更加笃信增德大师了。
等她禁闭结束后,白旭宪的态度大为转变,本来骄纵宠溺的嫡女,竟让他避之不及。甚至后来过了几年,增德大师又来到府上,对着当时已经不受宠,甚至全家厌恶的言昳,说她是恶鬼上身,要用鞭条抽打,烟熏火烧才能驱鬼——
她差点因为增德大师几句话,被折腾的差点丢了命。
这些都是后话了。
增德不死,她就随时有再重蹈覆辙的风险。
而当年,增德大师的出现,直接关系到了另一件大事。
言昳禁闭期间上林书院开始公布生徒名单。
白老爷本早有意让顽劣聪颖的言昳去书院读书规训,上林书院算是京师王公贵族挤破头的知名书院,白老爷也是动用了早年间的关系才给言昳安排了一个名额,去年便打点好了一切,只等入学。可当言昳禁闭出来,才知道白老爷竟然让白瑶瑶顶替她的名额去读书了。
而那时候,白瑶瑶刚从乡下的别院被接回来,认识的字儿都少得可怜。
她只觉得不公,找白旭宪去理论,回应她的只有怒火和巴掌。
当然,白瑶瑶进入书院,才是原著中收割青梅竹马的关键,一开始还讲讲她因为基础差脑子笨遭到排挤,但各路男性角色出面帮她,教她,甚至被她笨笨又努力的样子感动。
但三章之后,学习就成了背景板,白瑶瑶比心理辅导老师还忙,天天就给这个吹吹伤口,给那个擦擦眼泪,用善良天真让光照进一众男主男二的心里,成了最起码半个书院的白月光。
虽然现实中,白瑶瑶这样的可能就蹲级叫家长,甚至小升初都只能被划片儿分到末流学校。但毕竟是言情小说,也没人想看白瑶瑶如何奋发图强,八岁怒算二元一次方程。
言昳却丧失了读书的机会。
甚至之后的命运也没给她这个机会。
言昳作为书香门第的嫡女不怎么会读书,则成为了半辈子的笑柄……
但当下,回忆涌来,言昳却只扫了增德高僧一眼,目光落在了屋内除此以外第三人身上。
茶台旁一年轻女子正端着茶壶,准备为二人续茶。她年岁不过双十上下,轻眉素眼,肌肤白皙到能透出淡蓝色的血管,穿着月白高领底衫,蓝底红蕊褙子,冷淡的朝言昳瞥了一眼,露出一点随即融化的像从来没有过的客套笑容。
不是别人,正是刚嫁给白旭宪几个月的新主母,李月缇。
李月缇比白旭宪小了十几岁,听说之前也是京师的才女。嫁入白家之后她一直在生病,言昳也没怎么见过她。
但李月缇不待见她,是日后府上人尽皆知的事。
言昳此刻忍不住想,增德高僧与她无冤无仇,白家又是金主,增德应该会说一大团吉祥话才是。
但他指明说言昳是“灾星”,大概率是受人指使。
会不会指使者就是李月缇?
但李月缇只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就继续给增德高僧续茶了。
增德端着茶杯,也转眼看向白府二小姐。眼前小女孩生的甜艳娇黠,增德想到那人嘱咐他的话——
增德可是知道白老爷有多笃信这些天命,真要是说出口,这女孩往后能有好日子过?传出去了,别说是嫁人难,往后白府出了点什么事儿,都会算到她头上!
不过已经收人钱财,他要是不把事儿办成,那自己在府里干过的事儿必然会被捅出来啊……
眼下,这二小姐也不怕他,跑过来,手撑在他膝头,满脸好奇笑吟吟道:“你就是会放火,会结冰的高僧呀!还说你能把纸片变成大活人?!是信了佛,就能有这样的本事吗?我也随你修行好不好!”
增德一怔。
言昳话语稚拙,白旭宪莞尔:“增德高僧可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教不了你,再说,你要怎么修行,去庙里当姑子吗?”
增德依旧神秘的缓缓摇头:“若存了这样的心思,信佛修行也是俗务,堪不破尘世种种,只求名声钱财,如何能被佛祖点化?”
言昳嘴唇撅起来:“那……我也想信佛!我也想诚心向佛,多做善事!”
白旭宪一愣:“之前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怎么忽然转了性,说要信佛了?”
言昳把手背过去不说话。
白旭宪对她招手,她却摇头,反而对增德高僧伸出手:“高僧,大师,我跟你说悄咪咪的话好不好!”
增德这缺德玩意儿,一时竟也难以拒绝小女孩伸手略显奶声奶气的呼唤,微微弯下腰去。
言昳用其实所有人都肯定能听见的小声,抱住增德的脖子,道:“我要是每天诵经念佛,做个乖乖,佛祖会不会让我见到阿娘呀!”
屋里三人,俱是一愣。
增德直起身,看着小女孩,目光闪动。
女孩咬着嘴唇,似乎又恳求又着急。
白旭宪半晌道:“你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你想你阿娘了?”
李月缇背过身去,像是没听见。
言昳故作吃惊,捂住嘴,嘟囔:“怎么听见了呀!”
她背着手,犹豫了片刻又黏上增德的膝头,道:“……我屋里的轻竹跟我说,她阿妈念佛又抄经,就能在梦里见到家里老人了,而且还提醒她阿妈小心火烛,过没几日,就夜里烛台翻倒,差点出事……她就说为了进府之后也能梦见她阿爸,所以也念佛呢。”
白旭宪眼神柔和下来:“你若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过相比念佛抄经,还是多读读书吧。至于梦见阿娘,阿娘去的是咱们去不了的极乐之地,总念想着她,她若知道了,也没法放宽心在那边过她的日子。”
言昳心里一顿:他不是最笃信这些,为什么不让她信佛抄经?甚至这些关于阿娘的说辞,也像是想要她忘了生母……
难道是希望她亲近李月缇,不要再提生母的事儿。
白旭宪又道:“大师,孩子有这份心也是好事,不若大师为她看一看,也算是一段佛缘。”
言昳双手合十,一副祈求的样子看着增德高僧:“我知道我以前不乖,总是不听爹爹的话,可要是……可要是大师愿意指点我,我都可以改的!真的,我以后一定连芹菜都好好吃!”
白旭宪笑了起来。端坐着的增德大师,却汗如雨下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准备半天的那段“灾星”“不安分”“恶魂缠身”之类的话,无论如何也难以说出口了啊!
甚至他都觉得,一旦自己真的背词儿说出这种话,眼前女孩必然会大哭,然后抱着他的腿边擦眼泪边撒娇,说愿意跟他去庙里青灯为伴当姑子。
到时候,白老爷说不定因为这丫头有佛心,更加疼爱,怎么都不会厌弃她了啊。
而且,他如果执意说此女是灾星,会不会白老爷宠溺嫡女,反将他逐出府去?
言昳此刻仰头看着增德大师。
其实在上一世,她二十多岁的时候没忘记找找这位增德大师复仇。她查到了他的真名,更得知所谓的大师,以前不过是变戏法班子里的班主,因胆大本事多,后来开始演过道长,装过黑白无常,四处撞骗,一路升级成了“高僧”。
此人好色贪金,但警惕性高,每次再各个府邸敛财淫祸之后,好像有一点风头不妙就会迅速谎称云游,逃窜离开。
而在言昳二十多岁查到他这些事的时候,这位增德大师已经惨死了。听说是跟搭戏行骗的帮手分赃不均,在做法的时候,被帮手推进了做法用的火缸里。
活活烧死了。
言昳非常不爽。她可不是那种会抚着胸口说“恶人自有天收”的人。没有亲自血刃,就等于没复仇,等于自己白受了委屈。
如果谁对她作恶,那她就必须做那个要他命的“天”。
增德大师低头看那白家二小姐,忽然汗毛直立,脊背蚁爬——她抱着他膝盖歪着头,目光含笑,却溢满恶意与杀意。
一晃眼,二小姐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只剩下纯真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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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德:白老爷,我靠——我靠靠你行吗?
白旭宪:男同竟在……?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