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戎猛然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掀开厚重木桌,从底下拖抱出奄奄一息的祁父。
他的腹部被连捅了三刀,脸色白得像纸,鲜红的血一股股从他嘴里涌出来,双眼睁大到了极限,死死盯着面前的赫戎。
已经没有救了,虽然还活着。
他似乎有话想说,嘴唇艰难蠕动着,却几次都被血沫呛了回去。
赫戎机械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的嘴角。
他的喉间发出“嗬嗬”响动,突然一把握住赫戎的手,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抖如筛糠地抬起来,引导他指向里屋。
“提防…提防中原…人……”
轻若游丝的话音落下,扣在赫戎手腕上的劲道随即一松,祁父的手毫无生气地滑落了下去,赫戎慢慢低头,和他焦距涣散的眼睛正正对上。
他死不瞑目。
一场生人与死者的对视持续了弥久,久到怀里的躯体渐渐由温热变得冰凉,赫戎缓缓抚过他的眼皮,替他合上了眼。
他放平他的尸体,让夫妻俩并排靠在了一起。他从没做过这种事,动作有点笨拙。
接着,他在里屋搜寻了整整半天,从床底扒出了一张其貌不扬的旧纸,纸上密密麻麻批着祁父的笔注,赫戎拿有限的中原文化吃力辨认——
“陌、刀……术。”
是记载着陌刀铸术的一页,边缘有明显的不规则齿痕,不知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
赫戎看向里屋的摆设,这应该是祁家夫妇用来描绘图纸、记载铸术的地方,现今笔墨纸砚已散乱了一地,原本罗列整齐的书本被糟践得纸页横飞、惨不忍睹,其中就包括这一张“废纸”。
他想起祁父临死前的那句“提防中原人”,意识到这并非是一场简单的杀戮。
他的副将他清楚,没有哪个好财的强盗,会喜欢去搜查一间装满房。
故事到这里,基本可以随着祁家夫妇的死亡宣告结束了,后面的,都是人尽皆知的两国交锋。赫戎没有说下去,祁重之也不想再听。
祁重之的眼球蔓出骇人的血丝,他紧盯着脚边噼啪燃烧的火堆,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我要怎么相信你?”
在赫戎的故事里,不仅将他自己的嫌疑撇得干干净净,还转而推给了一个莫须有的中原“第三方”。
那意味着祁重之几年来日夜仇恨的目标竟是错的,费尽心机诱捕来的人或许是无辜的。
那个杀了他父母的凶手,至今还在逍遥法外,他甚至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到结尾,有点落寞,很长一段时间坐在凳子上发呆。感觉越写越融入到了人物中去,很真切地在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愈发感觉他们都是鲜活的。
——我不是在谱写他们的人生,而只是在记述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