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居民都已经撤走,电车轨道从城市街道与荒野穿梭而过,但所到之处都空荡荡的, 连一个人影都几乎寻不到。
穆格从后面抱着岑旎, 附身靠着她的背脊,把下巴贴在她头顶的长发上。
岑旎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便低下头来, 把耳朵贴近她作聆听状。
他挨得很近, 岑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马上到站了,等下会不会遇到你爸派来的人?”
穆格微微沉默了会,也把唇贴在她耳朵回答:“有可能。”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岑旎猜不透他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想, 就在电车即将进站之时, 轨道的正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这惊天动地的声音听起来尤其像爆炸声。
在巨大的异响过后,车厢也失去了平稳, 开始猛烈地摇晃, 大概持续了十来秒,紧接着电车开始紧急制动,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惯性作用下一窝蜂的向前栽去,地面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也随着一起滑向车厢前部。
在混乱的车厢内, 岑旎脚步不稳,猛地脱出了穆格的怀抱。
“chloe!”
危急之际, 穆格低呼了声, 但他的应变速度极快, 反手扶稳身后的车身把手,另一手直接拽住岑旎的手腕,将她稳稳地拉回自己胸前。
片刻,电车彻底停了下来,车厢里的其他人都跌倒一片,有人哀声痛呼,有些人还差点儿被抛出车外。
“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
“刚刚爆炸了吗!?”
他们所在的最后一节车厢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咒骂声和小孩的啼哭声不绝于耳,大家纷纷面露仓皇,在骚乱中找寻自己的行李和同伴,也有些按捺不住的人,已经跳下车去一探究竟了。
“没事吧?”穆格在纷杂的世界里低下头,仔细检查岑旎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岑旎有些惊魂未定,但还保持着冷静。
确认岑旎无大碍后,穆格也想下车查看情况,但刚刚跳下车的人已经看到电车的第一节 车厢燃烧着熊熊烈火,车头几乎已经化成一片灰烬,于是连忙朝着车里的人大喊:“前面发生爆炸了,快下车!”
车厢里的人纷纷往外探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前方冒着的滚滚浓烟。
“爆炸了!!!”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他们是最后一节车厢,所以爆炸没有波及到他们。
然而,前方的两节车厢直接就遭殃了。
电车进站时压到了反叛军在轨道上偷偷埋藏的压力传感式炸弹,电车车头直接被炸得粉碎,连带第一节 车厢也被炸掉了大半,司机和第一节车厢的乘客无一幸免。
而第二节 车厢受爆炸的余威波及,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大批乘客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面对灾难,人们一边恐慌地尖叫,一边四处逃生。
因为总控台受损,电车门的开关按钮已经不起作用了,车门附近的人在尝试用手动开关打开车门,但车厢是开放式的,更多的乘客则直接带着自己的行李爬上车厢跳了出去。
岑旎也被穆格抱起,跟着人群跳下车。
在双脚落地之际,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发生爆炸的那片区域,当亲眼目睹那触目惊心的爆炸现场时,整颗心脏都骤停了一刹。
她看到车头处熊熊燃烧的大火,滚滚浓烟把整节车厢都染成了令人绝望的灰褐色,空气中除了硝烟味还夹杂着血腥味,废墟中还能隐约看见受难者的尸体残骸。
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般惨烈的景象,她感到一阵无助和恐慌,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竟然离自己这么的近,近乎窒息般的濒死感让她全身都没办法动弹。
在她后脊发凉之时,一双温暖略粗砺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
穆格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胸腔的肩膀,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垂首在她的发顶吻了吻。
沉默、以及压抑,是岑旎此刻的心情基调。
爆炸的地点距离维什贡火车站不远,火车站那边的人发现爆炸事故后,立即就组织人手救援。
而且,很快也有医疗队赶过来了。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疏散人群,不再允许其他人继续在车厢附近逗留,岑旎和穆格也在列车长的催促下,跟在人群后面一起离开。
其他人紧接着转移至维什贡火车站,继续换乘火车南下,但穆格带着岑旎穿过马路,往维什贡市区走去。
整座城市空荡荡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彼此牵着手,穿越在大街小巷的建筑群。
夜色渐渐加重,街上一盏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但稀疏的月色打落在他们身上,在路面拉出长长的两道影子。
沿途的店铺和房屋全都大门紧闭,他们最后走进了城西的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几乎是他们在这座城里唯一的落脚点。
维什贡距离边境口岸不远,也就10公里路程,从口岸过邻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说,穆格一路以来从来没有想过向父亲妥协,但在刚刚这场爆炸里,他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
——如果岑旎在布达罗亚多待一天,她面临的危险就越重一分。
他这一路并没有将她保护得很好,在这动乱的国家里,他竟然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这几天,她不仅穿梭在炮火和混乱中,还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躲避来自他父亲的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