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誉北微微垂眼,目光在他递过来的灯上停了一瞬,最后缓缓上移,停在他伸出来的手上。
等会。殷怀想了想还是不对,又觉得后悔了,连忙缩回了手,把那盏金鱼灯递给了他,你拿这个吧。
他还是更喜欢白兔灯。
殷誉北望着眼前人,眸色深沉,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金鱼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怀总觉得那人接过花灯时,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自己的手心,他微微缩了缩,觉得有些发痒。
..
殷怀觉得太过丢脸,递完灯后就转身离开。
只留殷誉北站在原地,等到江伯寻到他时,就看到的这幅场景。
他低着头,背脊笔直挺拔,站在那一动不动,只专注的注视着手里的花灯。
他微微垂下眼睫,目光柔和平静,连原本周遭的冰冷戾气都消散了几分。
王爷?江伯心中惊疑不定。
殷誉北这才抬眼,眼底的余温还来不及收回,有什么事?
他自然而然的将花灯收了起来,面上又恢复了常色。
我们的人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和主子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殷誉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手拨了拨花灯玩。
江伯见状又忍不住往他手上的花灯瞥去,心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主子手里的花灯莫不是谁家姑娘送的?
殷誉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为何这样说?
主子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上元节的风俗就是要是哪个未出阁的女子看中了良人,便会将手里的花灯送给他,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殷誉北又扫了一眼手上的小玩意,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便又压了下去。
第15章 15
告别那人之后,殷怀三人走在街道上,已经没了继续逛的兴致。
此刻上元灯会已经接近尾声,天边无数孔明灯缓缓升起,密密麻麻的点缀在夜幕之中,仿佛一颗颗闪烁着幽幽烛火的星星。
无数百姓驻足,观看此刻难得一见的奇景,
殷怀将那些夯杂念头抛之脑后,准备回宫前再去玩一会。
于是径直往前走去,抛下一句,走,我们也去放灯。
水月居是个三层别致小楼,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但是嫌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幕后之人便是柳泽,被围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隐秘三楼厢房坐了一屋子人,都以靠在窗边自饮自酌的青色人影马首是瞻。
其中正在划拳拼酒的正是朝堂上每每吵的水火不容互揭老底的王太尉和林尚书。
朝中党派势力泾渭分明,以方阁老为首,效忠皇上和太后。
至于那些武将,他们都是不屑于掺和这些争权谋利的差事。
柳相大人,太后娘娘如此关心你的亲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窗前的青色人影转过头,正是柳泽。
如果有旁人在这肯定会大跌眼镜,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光风霁月,被誉为清流砥柱的柳相大人竟然会和结党营私扯上关系。
柳泽微微一笑:她自然是怕的。
她怕我和方家联手,更威胁她的地位。
殷太后并不算多虑,方家身为三朝元老,忠心耿耿,方义德身为内阁首辅,桃李满天下,全天下的文人都恨不得以他马首是瞻。
方家这步棋算是废了。英国公替他满上了酒。
方义德是朝中难得的对太后忠心耿耿之人,任由他们如何暗示劝说,仍旧不为所动。
太后忌惮柳泽,连带着看他身旁人不顺眼,如果柳方二人成了亲家,方太后势必也会对方家多了猜忌。
柳泽笑了笑,抿了一口酒,没有作声。
可惜了,方义德是个忠臣。
英国公叹了口气,他是其中唯一知道柳泽真实身世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帮他。
是忠臣不错,可惜忠错了地方。
上面那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太后娘娘也忍不住喽,不满足于垂帘听政,她要正大光明的登上皇位,做那千古第一女帝。
一个妇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想把持朝政,正以为自己坐得稳这位置。英国公嗤笑一声。
你说,那位忽然说要娶方氏女,会不会是
怎么可能,你太高估那位了。
也是,哈哈,来,我敬各位一杯。
柳泽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举杯回敬。
此时屋内的人几乎都喝了个大醉,只有柳泽和没事人似的,他对什么都浅尝辄止,把握有度,从不会露出任何失态。
他搁下酒盏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楼外,不知看到了什么,视线微微一顿。
此时河边正聚了不少放孔明灯的人。
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穿平时的明黄龙袍,脸上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只见他闭眼许了愿,不知许了什么愿,笑得眉眼弯弯,河灯映衬下,旖艳动人。
柳泽注视了他片刻,然后淡淡收回视线,手持酒盏,静默片刻,最后仰头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月二,晴空万里。
安国寺庙坐落在香山顶,平日里一到这个时候寺前便停了许多达官贵族的马车,都是些来上香祈福的贵人。
殷朝人对神佛之说深信不疑,往常这个日子除了各地得道大师会来此讲经,当朝国师也会出现。
今年也不例外。
殷怀跟着主持大师走在廊间,绿柳掩映间依稀可见斑驳粉墙,平喜和重苍始终保持着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殷怀好奇确认,国师大人也在此?
是。
不远处几个锦衣少年郎也跨进了寺庙门槛,其中一个五官俊秀的紫衣少年目光不经意朝着殷怀的方向一扫,然后便猛地顿住。
锦之兄,又发什么愣呢,孟二还在等我们呢。
林锦之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同伴说些什么,目光追寻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堪堪回神。
原来皇上也来了这里了吗
推开木门,跨进屋内,殷怀便只觉焚香味扑鼻而来,经幡飘扬,佛像摆放的整整齐齐,最中央的毫不例外供奉着偃神的雕像。
殷怀看着座中坐着的两人,明明修的不同道,却十分和谐。
释无机还是在明镜山时的那副模样,他微微垂着脑袋,阖着眼,银白发丝散落在地,俊美无双,眉眼安静,仿佛沉睡了一般。
但是殷怀知道不是那样。
果然他走近了几步,释无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了抬眼皮,朝他望去。
一旁正在念经的主持方丈双手合十,朝他颔首,行了个礼。
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
和尚话说的十分诚恳,就是屁股都不愿意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