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首迟疑着,谨慎道:“皇上年事已高,本经不起这些的,偏又受了刀伤,失血不说且伤了心神,今夜务必要打起十万分精神仔细照料。”
这意思就是,若照料不当,只怕就熬不过了。
魏大人摆摆手,示意他回去照看,等他去后才压低声音对李衾跟萧宪道:“皇上的情形显然不是很好,这时侯是不是该考虑应急之策?”
萧宪道:“魏大人的意思是……让皇上早定太子吗?”
魏中书道:“这也不是盼着皇上如何,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宁可做足万全准备。”
萧宪不语。魏中书看向李衾:“李大人觉着呢?”
李衾道:“照我说,不必催着皇上,一来皇上的龙体本就受损,若贸然提起此事,如同雪上加霜。”
魏中书皱眉。
李衾又道:“何况照我看来,皇上必然已经有了打算。我们就只静静守候罢了。”
魏中书看看他两人,终于道:“那好吧,就听子宁的,退一万步说,假如真的事体不谐,其实立谁为储,也是一目了然的。”
京城之中自然是极为推崇景王杨瑞的,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
魏中书却又道:“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怎么皇上不许景王殿下进宫来呢?”
三个人正商议,就看到有个人在旁边探头探脑的,魏中书转头看去,见正是镇远侯李持酒。
恰李衾也回过头来,看见了这一幕。
李持酒见给瞧了个正着,索性走过来道:“魏大人,萧大人,李大人,不知皇上怎么样了?”
李衾扫了一眼他包扎着的左手,道:“此刻情形还算稳固。”
镇远侯道:“唔,这就好。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魏中书笑了笑,先行入内去了,李衾自然不会告诉他什么。只有萧宪略一迟疑,对他说道:“皇上的情形有些不妙,魏大人担心储君的事。”
镇远侯听了这句,忽然古古怪怪地一笑。
萧宪疑惑:“怎么?”
镇远侯耸耸眉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着,这会儿该关心的不是人的死活么?这人还在呢,就开始盯着家产给谁了。”
“嘘!你又在作死!”萧宪忙喝止。
幸亏魏大人已经走开了,李衾才走了两三步,却也听见了,此刻便歪头看了镇远侯一眼。
李持酒叹了口气,嘀咕道:“其实世人都知道自然是给景王的,又催个什么屁,不如好好地把人照看好了就是。”
萧宪无奈了:“行了,你且歇息去吧!”见李持酒要走又忙道:“这些话万万别对旁人说起!”
是夜,宫中无眠。
将到子时,皇帝才又醒了,这一次精神却好了很多。
伺候在周围的众人见状,个个惊心,知道是回光返照了。
皇帝这次不喝汤药,只吃了一碗参汤,然后看了在场之人半晌,缓声道:“拿朕的诏玺来。”
袁皇后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魏中书的眼睛却亮了亮,知道果然萧宪说的对,皇帝真的是要下诏书,只怕是为储君之事,要做交代了。
高太监去取的功夫,文帝却看向魏中书跟萧宪李衾,以及袁皇后等,哑声道:“朕自知这次或者是不能得过,朕之后,便命景王杨瑞继位,尔等要齐心协力,共同辅佐之。”
袁皇后闻言,满脸失望地闭上双眼。
魏中书因再有所料,此刻听闻并不觉着惊讶,只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萧宪跟李衾两个的脸色却是差不多的平静。
大家跪在龙榻之前,誓言效忠。
皇帝瞥着底下跪着的众人,又道:“萧宪留下,你们,退后十步。”
袁皇后等很觉莫名,却当然不敢违背,便都缓缓退了十步。
在他们所站的地方,能清楚的看到皇帝的一举一动,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正高太监取了诏玺等物而来,皇帝抬手,示意萧宪扶着自己。
高太监会意,就在被子上展开诏书。
皇帝握住朱笔,却并不落笔。
又思忖了半天,文帝才终于缓缓写下一行字。
魏中书因得了皇上旨意,此刻见文帝这般,只当时写传位诏书,虽然看不清皇帝落笔所写,但因心里有数,所以不急不慌。
袁皇后因也觉着已经板上钉钉,所以意兴阑珊之余有些颓丧。
只有李衾望着皇帝笔尖转动,一笔一划,清晰分明,他的眼中透出几分思索跟疑惑。
正定神看着,却是萧宪忽然一颤,原本垂着的袖子抖动,遮住了皇帝的动作。
等皇帝终于写完了一道诏书后,在旁全程观看的萧宪,脸色已经白的像是雪色。
他简直以为皇帝是失心疯了,或者是神志不清了,但是皇帝的眼神异样的清明,清癯的脸上充满了威严跟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