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在路上心浮气躁,也考虑过要不要一会儿摘了面具把桑意抓回去,可是自己吃自己的醋又好像很没有道理。他就这样想了一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纵然想要把桑意抓回去,也是绝无可能的了——原来桑意并非只邀了一个人来。那过来代替桑意迎宾的茶童搓着手道:“嘿嘿嘿,请的都是打赏银钱前三的公子们,好表达小桑先生的感激之情,嘿嘿嘿,您里边儿请。”
谢缘一张脸又黑了。他往里看去,脸更黑了——来人中正有一位,是那天明嘲暗讽挤兑他的那个什么绍公子,而另一个人就比较有意思了:竟然是桑青。
桑青正在跟绍公子畅快地聊天,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我是先生的徒弟,也是他的忠实拥趸,那天只是想砸点钱表示一下我的心意,结果一不留神就砸进了前三,想来挤占了一个客人的位置。”
绍公子赞许道:“没有的事,你能来,桑先生一定同样高兴的。”
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
谢缘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看都没看绍公子一眼,那绍公子也是略微瞅了瞅他,而后一声冷哼。火|药味一瞬间就溢满了整个厅堂。
唯独桑青看了一眼谢缘后,张大了嘴巴,而后及时地被一双手给拉去了一个隔间中——
他回过头,就见桑意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桑青乖了,小声道:“那个,不是,我是说,爷他——他怎么来了?怎么还带着一个面具?”
桑意也小声道:“你别管,装作没认出他的样子就好。至于理由么……我想,大约是情趣罢。”
桑青恍然大悟:“原来是情趣,我懂了,先生您请便罢,就当我是个来蹭饭的。”
桑意对桑青的上道表示十分欣慰,等到宴席开场时,四人逐一落座,桑意也一张脸清清爽爽地出来见人了。席间,话题不知不觉地被最先开口、话也最多的绍川给抢了过去,桑青一脸傻白甜,听得尤其认真,偶尔作恍然大悟状,偶尔又认真生疑,提起问来。桑意吃着菜,随口也跟着说两句,不卑不亢,温和有礼,整个席间只有谢缘一人什么话都没说,一人戴着半副面具,整个人冷漠又疏离,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喝酒,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宴罢,桑青喝醉了,桑意滴酒未沾,让人把这只小白兔拎回去了,而后又送绍川出门。
他认真道谢:“谢过公子捧我的场,有您在,我也少了许多饶舌功夫可说。”
绍川的神情却隐隐有些失落:“你知道我素日是没有那么多话的,只是想引起你注意而已。不过今日方知,只是郎一边有情罢了。”
桑意微笑着颔首,又道了声:“多谢。”
等人都走了,他方回过头去,走到谢缘对面坐下了。谢缘眼神怔怔地,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公子嗓子不好的话,还是少喝酒的好,酒虽甘美,但是坏嗓子。”桑意道。
谢缘摇了摇手里的杯盏,意思是这一杯已经倒了,不喝浪费。桑意却俯身过来,从他手边拿过这一杯酒,仰头喝了。
他酒量极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谢缘眼看着他的面色在片刻之内就浮现了些许绛色,眼里更是浮现出一层水光,惹得眼尾眉梢都带上一层春|色,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间,更因为离得太紧,散落下来的长发软软地扫在他眼前:“其实我一直想问您,您从不开口说话,今天也不肯以真面目世人,席间吃得好似只有您一个人而已,我也不知道能为您做些什么,又或者——您想要什么?”
谢缘抬眼看他,终于还是动了动嘴,开口了:“你觉得我想要什么?”他声音压得极低,声调语气也与平常不一样,这一声里倒还真的听不出来他的身份。
桑意却坐了回去,自顾自把玩着自己的酒杯:“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有个问题,我想问先生。”
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公子您,可曾婚娶?如果不曾,您觉得……我怎么样?”
谢缘脸都绿了。
桑意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敢背着他勾搭人!
他的嘴角抽了抽,不自然地说了声:“我……”又没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拿来纸笔,写了一大堆字过去,让桑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