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何悠扬才想起来饥肠辘辘的两只狗,他打开狗粮袋子,填满铁饼的饭碗,又将狗粮放到齐临手里,美其名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狗子自己喂。
齐临没有经验,不知道这么小的幼犬大概是什么饭量,就照着铁饼的量往标枪的碗里倒。何悠扬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抢过袋子封好,放在一边:“你喂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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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毅吃完饭洗好碗筷,泡了杯茶便躺在了沙发上散德行,仗着自己身材好,没有啤酒肚脂肪肝,一点都没有饭后百步走的自觉。他小口呡茶,看着眼前两小孩招猫逗狗,躺够了,就起身用公事公办地语气对齐临说:“临临,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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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先行一步进了书房,打开了灯。
齐临倏地一愣,摸狗的手顿时一停,立马用眼神向何悠扬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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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悠扬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别怕,这叫男人之间的对话,我们经常这样,去吧。”
这么一说,齐临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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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齐临不太明白,为什么谈话都要神神秘秘地进书房,好像当着别人的面儿就不能好好讲话一样。齐伟清是这样,何毅也是这样,难道这是中年男人的通病吗?
同时,齐临也有点心怀惴惴,因为齐伟清每次把他叫到书房,都没有什么好事情,更确切地说,每次和他说话,都没有好事情。
以至于他觉得一个父亲是不会好好同儿子讲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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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临有时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能让对方打开话匣,也能让对方立即闭嘴,虽然算不上是人情练达,但至少也游刃有余。可唯一难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除了齐老太太以外的父母长辈说话,没人教过他,也没有人能让他实践。
齐临诚惶诚恐地走进书房,何毅在书桌前等他,连样子都和齐伟清如出一辙,交叉怀抱双臂,面朝门,背靠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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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带上吧。”
齐临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只能照做。他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不计其数,小时候调皮闯祸没少被老师拉出去训过,就是没遇到过“别人家的家长”要和他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谈话。
关上门,客厅里的人吵狗叫声顿时被隔绝在外,像是断了个求救的窗口。齐临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觉得书房中弥漫着能扼死人的尴尬。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想,何毅可没这么觉得,他盯着齐临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沉重脸色,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立刻挤出一张和蔼的笑脸:“别紧张,来来来,你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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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临显然不可能自己大爷似的坐下,让长辈站着,连忙摆手拒绝了。
何毅拗不过他,只能放弃,他和齐临隔着书桌,相对而站:“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齐临木然地摇了摇头。
“算了,不卖关子了,”何毅摩挲了一下下巴,打量了一下齐临,“我想说,你们俩是认真的?”
齐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已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屠夫提刀而来,手起刀落,却在半空中停了手。他劫后余生,喜不自胜地“咩”了一声——就问这么个问题?那多容易,送分题。
虽说如此,齐临还是不想显得过于轻浮,不想山盟海誓随口就来,他只是郑重点了点头,盯着何毅的眼睛:“是的,叔叔。”
末了,他怕还不够诚心,补上一句:“我们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何毅没对他诚恳的态度表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莫名其妙地问:“之前听悠扬说,他追了你很久?”
齐临:“……”
这人怎么什么都和家长说啊?那试卷上乱答《红楼梦》说不说?上课偷偷睡觉说不说?
何毅的眼角有几道不深的皱纹,只有笑的时候才明显,不笑的时候淡淡印在脸上,纹路往上扬,怎么也凶不起来,他轻笑一声:“追了你很久,你都没同意,怎么忽然松口的?突然看到那臭小子身上的闪光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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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额……我们之前还没有那么熟,我对他……”既然人家家长要对子女的情史问得这么详细,那好像……也没什么办法,齐临一边艰难地开始打腹稿,一边打多少说多少,只苦狗血剧到用时方恨少,一个故事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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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毅背着手绕过书桌,走到磕磕绊绊背着课文的齐临身旁,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逢年过节时,来自长辈的关怀。齐临本就编不出故事,现在舌头更是都打结了。
何毅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离得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齐临耳廓都红了。何毅站在齐临身子后侧,从这个刁钻的角度端详了一下这个小子——骨肉匀称,鼻梁高挺削瘦,下颌线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线条,像极了青春偶像剧中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主角,要是再多笑一笑就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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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毅不禁暗自感叹:“这孩子长得真是好,也不知道在学校能霍霍多少小姑娘,怎么就被何悠扬这狗东西收入囊中了呢,真是暴殄天物。”
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附在齐临耳边:“为什么不报警?”
然后他就清晰地感受到齐临的身体不自然地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