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心沥血夙兴夜寐整整两年,一心渡广泽百姓脱离苦海,可最终落得的却是爱女被辱,失魂丧智;一片心血,付之东流;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却被所有的人戳着脊梁骨践踏。
百姓的不满压在心底,只等着一个发泄口,那些他们自以为是的委屈就会如洪水泄堤一般湮灭他们的理智,它们就如同被扒去了遮羞布,所有恶心的,肮脏的猜疑和懒惰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而这个发泄口,大概就是阿楠。
也许一开始他们会感慨小姑娘的可怜,会同情郡守一家的遭遇,会指着那帮禽兽大骂该死,也会在微生玉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时一边感慨他的大恩大德,一边拍着胸膛暗自庆幸。
可是当郡里消失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情绪也会慢慢变了味道。
他们也会在担惊受怕之余,开始拨弄心中的小算盘——郡守只是损失了自己一个女儿,可是他们消失了多少兄弟,多少儿子,多少父亲,多少夫君!两相对比之下,他们损失了多少,他们欠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人心,果然还是向着自己。
温庭弈淡淡问道:“后来呢,没人留下吗?”
女人摇了摇头:“有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一双眸子明亮得如同星子,“我男人。”
她顿了顿,突然开口道:“我没有嫁错。”
所以她的男人一定不会离开,她也会一直守在广泽,收拾收拾摊子,做上几碗馄饨,没事张望张望远方,等着她的男人回来。
“众人要走的时候,郡里来了一队商队,自称急缺人运输货物。如此一来,一拍即合,几乎所有的人都跃跃欲试,急切地想要逃离广泽。”
温庭弈听到此处,突然开口问道:“商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那个时候出现,还恰巧需要大批人,意图很明显。”
“没错。”女人顿了顿,颇有些怒其不争地哼笑一声:“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财路。”
其实讲到这里,,温庭弈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女人轻呼一口气,缓缓道:“可是,他们离开广泽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广泽郡所有的男人,都没有逃过。”
包括,她的男人。
温庭弈缓缓低下头,略带歉意道:“抱歉。”
“无事,我男人又没死,道什么歉。”女人云淡风轻地挥挥手,“他就是几年不死上房掀瓦,躲着我玩玩,兴许害怕回来被我扒了皮包馄饨。”
她这样说着,眼睛里却突然涌上了一层水光,连忙别过脸,看向一旁睡得安详的阿楠,开口道:“你们快走吧,我该收摊了。”
温庭弈和陆绥缓缓起身,陆绥去抱趴在桌子上的阿楠,温庭弈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刀:“姑娘可还记得当年商队老板的模样。”
女人将筷子筒放到柜子里,想了片刻,道:“时隔多年,长相确实想不起来。不过那时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儒袍,上面还有暗色的杜若,看上去当真是富贵极了。”
温庭弈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银白色衣服,暗色杜若纹,广泽一代的男子……
还真的是千金坊的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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