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阴黎自去休息。
为那金砖,她跑了几乎半大个姑苏城,实在累的慌。
平日晚饭后她定是要在院里娱乐玩耍一番的,此时却斜身一躺,缩进窝里就没了动静,累得抬不起爪子。
她本就回来得晚,躺下没几个呼吸天色就黑尽了。夜色浓浓正好睡觉,偏那老妖怪在偏堂看书,一豆烛火摇啊摇地非要透过窗子跑到她猫窝这边来,真是让猫没个清净。
等那烛光终于熄下去后,猫翻了个身,将猫脸埋进毛绒绒的肚子里便酣睡过去了。
待到后半夜,忽地下起暴雨来,砸在廊前噼里啪啦好不壮大。
猫是惯不喜欢下雨的,被雨声吵醒,她迷瞪着眼,这雨这么大,应该下不到清晨,天水便要落尽吧?一直下,明天可不好出去玩的。
她翻身打了个哈欠,心想老妖怪还会看天呢,说下雨就下雨,还算有点用处。
猫在自己的肚皮上擂了擂脸,正要再睡去,“哐嚓”好大一个雷砸下来。
惨亮的闪电比雷声先行,照得这方寸小院异常明亮,明亮一瞬后,天地重回黑暗和静默,震撼却依旧停留在猫的心间。
猫的脑袋一阵空白,缓了一瞬,那噼里啪啦的雨声才重新被耳朵听见。
半炸的毛随着雷声的消退而顺贴了回来,阴黎从猫窝里出来,正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睡觉,又一道惊白的闪电照亮她一张恐惧的猫脸,震耳欲聋的雷声与她跟前的火花一同炸下,炸得廊下一片焦黑。
猫后知后觉,尖叫一声,炸跳起半米多高,刚顺贴下来的毛像刺猬一样支棱开,还不待她落地,又一个焦雷炸在她脚边。
猫疯狂尖叫,撒开腿地朝偏堂后的卧房跑,偏偏那雷像是活的一般,她往哪边跑,它就往哪里落,一阵上窜下跳后,待她扑到郁普生床头时,已是吃了好几个闷雷。
余怕未散,猫已是泪流满面四肢发颤,“呜呜呜呜老妖怪救命……”
许是大善人福泽深厚,连这惊雷都不敢来他身边放肆,房外已是一片祥和,连雨声都已不见。
阴黎往他被褥里拱,只觉他身上满是心安的味道,而外头则充满了随时可能变成焦糊猫的危险。
被褥里安全得仿若另外一个世界,只有他身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温暖。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猫却突然就崩溃了,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哭。
郁普生原在雷响时便已醒来,白猫蹿上他床头的时候,甚至还勾拽到他些许头发。脖颈处全是水意,耳边的嚎啕竟然比刚才的惊雷还要刺耳朵……这猫也太好哭了点。
“老妖怪呜呜呜……”
猫还在往他身上拱,似是要拱到他肉里去才觉得安全。他抬手随意地摸了她两下,就听她好不委屈地控诉,“那雷盯着我炸,它想把猫炸糊……怎么能把猫炸糊呢?你肯定第一不同意呜呜呜”
郁普生:“……”
脖子上的水渍越加汹涌,他想提溜开她,却蛮劲儿巧劲儿都试过了也奈何不了她,“松开,雷已经停了。”
猫瓮声瓮气,“它待会还要来……”
“这不是你扒着我的理由。”
她又开始嚎哭,“你不能见猫不救,我可是你唯一的主子,哇呜呜……”
他按住她的嘴巴,“你太吵了。”
她趴在他胸口上,愈加委屈,“是不是因为我偷了东西,那雷才跟着我追?”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不大在意地“嗯”了一声。那猫小声轻言,“我明天把金子还回去,不要再炸我了。”
真蠢。
……
学堂有课的时候,郁普生一向起得早。
晓色未出,他便睁了眼,实则醒得比平日还早了些。
身体有些异样,似是受到了沉重压迫,他低头一看,胸口趴着的可不正是那个及其特别的雪色的脑袋!
——不是猫脑袋,是猫妖脑袋。
那猫妖睡得太熟又扒他太紧,身上不着寸缕不说,发现他要起身她竟还不满,越发地紧搂着他,双腿更是趁机挤进他两腿之间。
清冷寡淡的老妖怪头一次露出皱眉的表情。
他掀被子连同她一起掀翻,睡得不知人事的女猫妖凭着本能不满地呜咽了声,夹紧被子还打起了小呼,只是那一片雪背甚是扎眼。
郁普生拿上衣物,不待穿整妥当便出了房间。
猫醒来时已经太阳晒了猫屁股了,昨夜一袭大雨,今日竟是晴空万里无云。
她钻出被子,迈着小毛腿,去找最能带给猫安全感的男人。
正堂里正在讲学,她跳上讲案,就有不专心的小稚童将注意力倾斜了过来,待接到夫子的警示视线后,忙把头又低回手中的课本去。
郁普生拍了拍猫屁股,“灶房有早饭,去吃。”
阴黎拱了拱他的胸膛口,撒娇地叫唤了两声。
猫狼吞虎咽地吃早饭,忙不迭地叼着金砖往城里奔去,一路不停歇。回来时是正午时分,一进小院就往灶房跑,太渴了。
小稚童们已经下学回家,猫从灶房出来,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郁普生。找不着人,她倒也不算太心慌,毕竟金子已经还回去了,天上的雷可没理由再追着猫打了,再追着猫打就忒不要脸了。
她跳上院里那口水缸,缸里的水不知什么被老妖怪换了,清澈见底,缸里的蝌蚪比之前大了一圈,尾巴也短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