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黎是在苏启言参加完复试的一周后才接到民大发来的通知。
通知上说,让苏启言再考虑考虑是否真的要改专业,如果确定要改专业的话,降分录取的可能性不大,除非竞赛决赛取得非常优异的成绩。
她盯着通知信函不住皱眉,好端端的为什么改专业?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资料上写得很清楚,苏启言在物理材料领域有卓越贡献,所以她才给他填报了应用物理的志愿。
碰巧朱芊芊来办公室答疑,“芊芊,你让苏启言下晚自习后留在教室等我一会儿。”
“好的老师。”
到了高三,办公室里的老师就不再轮流值班了。年级主任明确要求过,原则上每位任课老师都必须坚持到第三节晚自习结束才能回寝或者离校,班主任更是必须和学生一起下晚自习。
各科都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频繁到老师们都只能上课的时候,边评讲边让同学们交换卷子对正打分。
高一高二的学生下晚自习了,整栋教学楼一下喧哗了起来,第四节晚自习的铃声拉响,一楼二楼的灯陆续拉灭。
差不多最后晚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康健越突然找到她,有急事要先离开,拜托她帮忙看着下那帮孩子。
阴黎应下,正好。
她站在教室窗户边偷看了两眼,发现几乎没有开小差的同学。等她走上讲台时,被打扰到的学生抬头一瞬复又低头,大部分人甚至根本没注意到讲台上多了个人。教室里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头触在纸上的沙沙声。
阴黎也专注起来,从一本厚厚的题集上选择性地摘选出一些来给他们考试。
没多久,下课铃声就拉响了,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去,最后就剩两个人,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最后排。
但一时谁都没动,也没说话,阴黎翻着她的书页,苏启言做着他的作业,气氛就有些凝滞。
阴黎眉头微皱,她是故意没动的。
苏启言没和她商量就改了专业,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也许有他自己的考量,况且他在这件事情上有绝对的自主权和话语权。但专业都改了却还一声不吭,似乎连通知她的必要都没有。
阴黎不是很开心,或者说有一点生气。自己平时表现得很专断吗?没有吧,她自我感觉挺民主的啊,而且当时填报志愿的时候也问过他的意见的。
所以……阴黎觉得她有点不被他信任,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但按照以往,苏启言早就上讲台来找她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的反应怎么不太正常?
阴黎眉头皱得更紧了,将书关上,她拿上书本起身。
她穿着高跟鞋,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但直到她走到课桌前,苏启言都未曾抬下头。
见他闷头写字,根本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阴黎抿唇,厚重的题集往他桌上一搁,“给我个解释,物理上这么有天赋为什么改志愿专业?”
她搁过来的题集盖住苏启言正在写的作用,他把笔放下,抬头直直地对视过去,“解释?老师你不也天文学学得好好的最后却跑来教了物理,那你的解释呢?”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苏启言拳头握紧,“没有关系。”
从抽屉里抓出书包,他胡乱塞了几本书,连笔都没装,把书包往肩上一带就往门口走。
“站住!”阴黎诧异得瞪大了眼,她感觉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不,也不是,她想起最初和他接触的时候,对方也表现过这种抗拒,那她第一次带他去医院回来把药递给他的时候。
但那之后,苏启言就一直都是顺从的了,几乎可以说对她百依百顺,搞得她已经快要忘记他还有拒人于千里的这一面。
不过好在他总归还是听话的,她喊他站住,他就真的没动了。
阴黎拉过苏启言让他靠墙根站着,本是想显得有气势一点,但这一对视才发现对方又长高了。
矮他一截,阴黎也尽量控场,“你知不知道贸然改专业可能会把事情搞砸,民大那边已经来了通知了,如果你坚持改专业的话,他们不会对你实行降低录取。”
“不降分我一样能考上。”
苏启言表现得毫无所谓,但他这种态度就像直接在阴黎要燃不燃的心火上砸了个酒精瓶。
“是,你了不起,你确实有这个能耐!那既然你本人都这么无所谓了,我这个外人又劳什么心费什么神呢!什么竞赛什么自主招生,随他去吧,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吃饱了撑的!”
她都这样说了,苏启言竟然仍然不发一词,嘴抿得死紧,那样子像是在说你倒还有理由生起气来了。
如果说,阴黎前一刻还算只是有心想激一激他,那此时就真的是被他给搞得寒了心了。
她激完了他,又等了两分钟,算是无声的最后通碟,但是显然……
看来他真的没把自己的感受当回事儿,阴黎回身拿过课桌上的题集转身就走。
在两人错身的那刹那,苏启言的胸膛明显起伏过大,他甚至还朝她动了动左手臂,但很遗憾,阴黎气上头了,没注意到。
回到办公室,她都想把手里的书往垃圾桶里扔,喝了两大口水才劝住自己。
冷静,你得冷静,你跟一个青春期叛逆少年较什么劲儿,有什么劲儿可较的,不就是他不拿你当回事嘛!有个啥!有个啥!
太有个啥了,我生气,我难受……
阴黎知道这里面或许有误会,甚至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有误会,只要自己能理智、包容、控制脾气,事情就一定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僵样儿。
好好地问他,耐心一些,不要在意他的怪脾气……她本来是可以的,可惜,原来她也已经被宠坏了。
阴黎已经习惯了苏启言对她敞开心扉,习惯了他对她表现出有别于其他人的热情,而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也不过就是闷不吭声罢了,连冷言冷语都未曾有过一句,就这样自己就受不了了?
阴黎无声嘲笑自己,全是想通了。
想通了她也就不生气了,说不定苏启言此刻比她还要不好受。算了,等明天再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吧。
阴黎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她的办公桌是背对门口的,所以她根本看不到苏启言进来,直到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他才松了口气。
虽然心里想通了,但是嘴上仍旧忍不住逞强,她的语气干巴巴的,“什么事?”
回答她的是突然熄掉的电灯。
突然一黑,阴黎有些慌,“苏启言?”
黑暗里听觉占了主导,响动被放大,她知道他在靠近。
果然,她被苏启言箍在了椅子上,他站在椅背后面,不,应该是半蹲在椅背后面,不然他的下巴怎么可能搁在她头顶上。
阴黎真的没屁放了,这孩子绝壁又被偏执狂附身了,她还没兴师问罪呢,他就又来这出, “放开!”
“你是个骗子。”苏启言控诉。
椅子被他往后拉开,木制椅腿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
他从她身后转到她身前,阴黎根本没有弄清原委的机会,因为他二话不说就亲了过来。
苏启言的吻法狂乱得不行,而且明显地不带理智,起码她能感觉到他越吻越兴奋,隐隐有些要收不住场了……
他像是有双夜视眼一样,她被搞得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地就被他从椅子上捞起来抵到了墙上。
大概两人的姿势改变后更方便他作案了,苏启言行动间的意味太过明显,阴黎连忙按住他的手。
好不容易她才把嘴巴解救出来,两人都气喘吁吁,“……苏启言……你疯了吗!”
他把头放在她脖子间歇气,在上次的咬痕的大致位置反复亲吻,“我说过的。”
阴黎感觉自己就像个轻飘飘的娃娃一样,腰上被他勒得死紧,肩膀抵着墙,脚尖要踮着才触碰得到地面。